第一章一位老是坠地的女人(6)
乔治那时对康复治疗毫无所知,而他在这方面的无知却成了一个天赐良机,因为他没有被当时悲观的理论所吓住,打破了当时的一切规则而最终获得了成功。
“我决定教父亲走之前先教他学会爬。我说,‘你开始爬吧,你得重新爬上一阵子’。我们给他准备了护膝。起初我们让他两条腿和两个手臂都趴在地上,但他的手臂和腿脚还是不能很好的支撑住他,因此真的可称得上是一次挣扎。”一旦佩德罗多少能够支撑住自己的时候,乔治就让他用他偏瘫那侧的肩部以及手臂撑着墙爬。“父亲贴着墙爬了几个月。那以后我甚至让他在院子里练习,以致和邻居产生了纠纷,他们说让一位教授像狗一样的爬行很不雅观、很不体面。我心里唯一可以效仿的模式就是婴儿的习得。这样我们就在地板上玩游
戏,我滚动弹球,他得抓住它们。或者我们往地板上投硬币,然后父亲得试着用他偏瘫的右手捡起这些硬币。我们的所有尝试当中还包括把日常生活经验变成练习。我们把洗水壶也当作一个训练项目。他用一只好手握住水壶,然后再用另一只瘫手——这只手几乎无法自控又不停地抖动,一圈一圈地旋转着洗,顺时针方向十五分钟,逆时针方向再十五分钟。壶的周边让他那只瘫手不会甩出来。我们有好多训练步骤,每一个步骤之间都前后重叠相互衔接,他的病也就一点点地好转了起来。不久,他自己也帮着设计训练步骤了。他想练到能够坐下来和我以及其他医学院的同学一起吃饭的效果。”每天都得花费好几个小时来进行这种训练治疗,但逐渐地,佩德罗从一开始的爬行,到跪着走,到站立,到最终能够走路了。
佩德罗想方设法靠他自己锻炼说话能力,大约3个月以后,也出现了恢复的迹象。又过了好几个月,他又想重新恢复写作。他坐在打字机前面,他的中指对准想要敲的那个键,然后用整个手臂的力量敲下去。当他掌握之后,他又试着改成只用手腕的力量,最后是只用手指,每敲一次只用一个手指。终于他又学会了正常地打字了。
到了年底,佩德罗完全恢复正常了,此时已经六十八岁的他,又回到纽约的城市学院重新开始全职的教学。他热爱这份工作,工作到七十岁才退休。后来他又去旧金山找了另一份教职,重新结了婚,并且他一直工作,也常常走动或者外出旅游。在中风后7年多的岁月里,他都是非常活跃的。一次去拜访哥伦比亚波哥大的朋友,他去那里的山区登山。当他攀登至九千英尺高的时候,心脏病突然发作,随后很快就去世了,活了七十二岁。
他父亲中风之后能如此长时间地进行恢复在当时非常的罕见,我问乔治对此是否理解,当时有没有想过那次恢复也许是大脑可塑###造成的。
“我当时只是把它跟对爸爸的照顾联系起来看。但是在后来的年头里,保罗从联系神经可塑###谈起过它。但并非立刻,而是在父亲过世之后他才想到这一点。”
佩德罗的尸体被带回了旧金山——他工作的地方。那还是在1965年,脑部扫描技术还没有出现,尸体解剖在当时就是常规手段,因为这是医生借以了解大脑疾病从而掌握病人死因的唯一途径。保罗邀请玛丽·简·亚圭拉尔医生来进行解剖。
“几天以后,玛丽·简打电话给我,说,‘保罗,快来。我要给你看些东西’。当我到了那老斯坦福医院时,看见桌子上,摆着我父亲的大脑切片。”
第一章一位老是坠地的女人(7)
他惊呆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我仍然能感受到玛丽·简的激动,因为载玻片上的脑切片表明父亲中风后,大脑内部已经大面积坏损了,而且即使他后来恢复了所有的功能,这些脑损伤区域从来都没有痊愈过。我一时百感交集。我一时又万念俱寂。我在想,‘看看他所有这些坏损的部分吧。’然后她说,‘到这种程度了你还怎么可能恢复呢?’”
(bsp;当保罗仔细观察后,发现他父亲7年之久的伤口主要是在靠近脊髓的脑干部位——大脑皮层中其他控制运动的中枢也因为中风而遭到了破坏。自大脑皮层到脊骨的神经97%都受到了影响——灾难###的破坏导致了他的瘫痪。
“我知道这意味着他在乔治配合下的训练,使得大脑不知不觉地完全自我改造了。直到那一刻,我们才明白他的康复是多么的不同寻常,由于当时还没有脑部扫描技术,因而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大脑竟损伤到这样的程度。当人们恢复健康的时候,我们往往会认为他们本来就没有多严重的伤病。她###跟她合写一篇论文,来报道我父亲的病例。但我做不到。”
他父亲的故事是典型的第一手证据,它证明了“晚期”恢复甚至能在患有大面积创伤的老年人身上出现。但通过进一步检验那些创伤以及重读相关文献之后,保罗发现了更多的证据,证明大脑能够通过自我改造来恢复因严重中风后所丧失的功能。他发现,1915年就有一位美国心理学家谢菲尔德·伊佛利·弗朗兹指出瘫痪了20年之久的一些病人通过大脑刺激练习能够实现晚期恢复。
他父亲的“晚期恢复”促使巴赫…伊…里塔的职业生涯又作了一次改变。当他四十四岁的时候,又回到了医学领域,做起了神经病学和康复医学的住院医生。
他深深地理解到那些中风患者想要恢复正常,就得像他父亲那样,用接近于日常活动的训练来把他们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