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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年前,斥骂欢欢的胡闹,却给她们解决好了所有问题的哥哥。
这个哥哥恼火的神气,不留情面的数落,但是极有效率的做事,十分细心的安排。
那天凌远给父母电话,说妹妹刚会考完,自己早答应了带她看新上的迪斯尼的电影,晚些把她送回家。当时凌欢惭愧无地地道“我搞成这样子,还看什么电影……”
“你当我真为了带你看电影!”凌远瞥了她一眼,“哭成这个鬼样子,你现在回家,瞒得过去?你虽然就早该挨顿揍了,但是爸爸最近身体不好,你不要回去气他。”
然后,凌远真的带着她们,吃了晚饭,看了电影,买了可乐和爆米花;其间他的呼机手机响了若干次,他对着电话,讲那些那时候对她而言太陌生的,类似电解质平衡,血钾,血钠……这样的名次。看电影的时候,欢欢很快就从伤心害怕的情绪出来,跟上了电影的节奏,看着那些鲜艳的可爱的卡通画面,笑得欢畅,苏纯忍不住偷偷打量旁边的凌远,看见他瞧着凌远无可奈何地苦笑,然而脸上分明有着宠溺的神色,然后,他低头查看手机呼机,放轻脚步出去,很久没有进来,苏纯忍不住也溜出去,却见他在外面的大厅里,低头看一份打印出来的资料。
那个晚上,直到欢欢的情绪彻底平复了,哭肿了的眼睛也恢复正常,凌远再次嘱咐她回家什么也不要说,这事情自己会解决,然后又再度冲苏纯道,“你也不用担心,这事儿交给我就是。欢欢这孩子总是没头没脑,你看上去是有谱的孩子,倒跟着她犯晕;以后也长个教训,这义气也不是随便讲的,人最要紧的,是得对自己负责任,保护好自己。”
那番话,并没有任何站在欢欢家人的立场上,对她的抱歉,说得理直气壮,而带着些教训的口气,苏纯却并没有恼火尴尬,只是想着终于就要回家了,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见着他,心里竟然有着依依不舍的难过。
那件事情就那样地过去,而凌欢自此之后,真的开始努力读书,苏纯并不愿再与凌欢提起此事,只是总盼着她偶尔会提起她的哥哥。
凌欢从来是个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孩子,尤其对着心里的偶像苏纯,更是没有秘密,既然已经共同地过了那么一个晚上,也就免不了会对她提起自己的哥哥。
于是苏纯知道了并不让自己意外的,凌远属于‘神童’‘天才’的少年时代,也并不意外地,听欢欢讲,这表面上最骄傲跋扈甚至刻薄的哥哥,其实心最软,包括这医学院的选择。
欢欢说,父亲自己做了一辈子大夫,做得投入,对这行,感情极深,自己的愿望,就是儿女都子承父业,可是大哥执意学商,毕业后更辞职下海,如今已经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但是父亲却总是遗憾;二哥本来也想学商,且从小扬言‘要赚很多很多钱’‘世界上离开钱哪儿哪儿都不能运转,能有本事赚好多钱,才能做许多你们认为对的事’而经常被思想正统,只盼孩子安心搞学术,少想其他的父亲喝斥,然而父亲又推行民主治家,于是常常变为父子的辩论,到最后,父亲往往说不过儿子。
但是,临到凌远要高考那年,父亲突然中风,虽然抢救过来,逐渐恢复,却从此告别了手术台,一度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之后,凌远报了医学院,再之后,时常是被医学院录取了的儿子,磨着父亲讲从前的经历,中风过后说话不利索,也更因此不乐意张口的父亲,只有在这时候,努力地说,达到了母亲唠叨无用,医生劝慰无用的练习强度,而脸上也逐渐恢复了光彩。
凌欢对苏纯说了许多许多关于凌远的一切,苏纯只安静地听,反应上,并没有与她对她讲那些少女系漫画,花痴隔壁高年级的帅哥时候有什么不同。苏纯更没有期待过什么,在俩人不在一个高中读书之后,书信来往时候,也再没问起过她哥哥,只是心里,却记住了这么个人,这么个说话不太客气,态度有些嚣张,却宠爱妹妹,心疼父亲的男人,而每当想起来他,心里总是有某个地方,有着种讲不出原因的柔软和酸楚。
8年后的如今。在那高考选择志愿时候,连自己都不能相信会真对未来有这种隐约期冀之后,在5年中,因为这越来越发现给了自己太大压力,恐惧着自己终究不能适应的选择,更有些淡忘了曾经幼稚任性的期冀之后,居然,就进入了离他更近的地方。
这却让她,不安多于欢喜。
尤其是,就这样措不及防地,站在了他的对面。
可能是因为灯光太昏暗,再或者只是因为黑暗。他比她印象中的样子更瘦了不少,本来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如今显得有些过于凌厉,他的脸色苍白而神色阴郁,眉目之间,纠结着某种不甘不愤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