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我的枪跟着巡逻队伍出去了。我们横穿过几条街道,在一座城堡前停住,城堡顶的士兵向我们招手,他扔了几支纸烟下来。下面的士兵举着手在空中迎接飘下来的纸烟,抢到纸烟的人兴奋地背过身把烟点上,咧开嘴吐出一口浓雾。有人对着我喊,二少爷,你要来一支吗?他把纸烟举到我的嘴边,被我挡了回去。人们轰地笑了起来,他们嘻笑着说,二少爷,你不抽烟的吗?你看你现在都有枪了,不抽烟怎么行呢。这帮家伙平时喜欢和我开玩笑,他们知道我是个好脾气的人,从不计较这些,要是换做哥哥,他们才不敢。我不理睬他们,我想着能找个地方赶紧让我看看自己手里的枪是否好使。带兵官说不能在村子里随便响枪,那样大家会以为有土匪来了,街上的店铺会全部关门的。
一个士兵替我想到了办法,他说,我可以在城堡后面的树林里放几枪,不过我得在地上挖个窟窿,然后把枪管伸进窟窿里面,四周用土掩上,那样枪声就不会传得太远。
我说,真的吗?
那士兵很自信地点头,他说他要是说错了的话,他愿意让我对着他的嘴巴开上一枪。
我在树林最里面的地面上挖了一个孔,我对着那个孔抠动了扳机。枪声之后,我的手一阵发麻,尘土呼啦一下飞扬起来,弄了我一脸,与此同时树林间的鸟儿扑愣愣地满处飞,一阵忙乱的样子。我抹掉脸上的土,睁开眼睛,地上的小孔变成了浅浅的小坑。我问站在不远处的士兵,声音大吗?没人回答我,他们似乎都在发呆,没人回答我,一个个灰头灰脸的。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带兵官带着一些士兵赶来了。带兵官冲到我面前,他问,二少爷,发生什么事情了?他看到了我身上的尘土,眼睛里全是狐疑。
手枪走火了。我说。
带兵官把枪从我手里拿了过去,他看看我的枪,又还给了我,他的脚刚好踩在刚才被手枪打出来的浅坑旁。
晚上,我爹知道了我在城堡后面树林里放枪的事,他听了带兵官的叙述后哈哈大笑。他能这么笑我也很开心,他不会像我担心的那样收回我的枪了。现在,我发现我爹是一个一点也不威严的人,他是个慈祥的父亲和有感情的长官老爷。我爹拍着我的肩膀,说,不过以后你不能在村庄里打枪了,要想打的话就让带兵官带着你去离村庄远些的地方去打猎吧。北面槐树林里的兔子和野鸡多着呢,说不定你还能碰到狼。儿子,你怕不怕狼?我拍拍腰里的枪,说,爹,狼有什么可怕的?我有枪,带兵官说这枪能打八十米。
看来我儿子真长大了,勇敢都赛过狼了。我爹说。
我高兴地耸耸肩膀,身上的子弹碰到皮带发出嘹亮的金属碰撞声,这是战士身上才有的声音,它让我浑身充满豪情,血脉迅速扩张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叫带兵官带上我去打猎。
我们骑着马来到槐树林边。带兵官说这里真有狼的,狼都是昼伏夜出,晚上出去寻食,白天则躲在阴暗的槐树林里面休息。带兵官边说边给枪里填子弹,他带的是一支枪管长长的猎枪,我也把自己的枪掏了出来拿在手中,将子弹上了膛,然后就驱马走进槐树林。
没有路,树林里面阴暗潮湿,地上全是没及膝盖的野草,阳光照不进来,草叶湿漉漉的,马从草间经过,唰唰地响。我骑在马背上四处张望,槐树长得不高,不过叶子却很葱郁稠密,全是铜钱那么大的,把人的视野遮得严严实实,除了天上的云,我什么也看不到。我对带兵官说,我连一只兔子都看不到,草丛太深了。带兵官向我抖抖马鞭,他让我不要说话,看不见我们就听,竖起你的耳朵吧二少爷,说不定会有兔子碰到你的马腿上呢。
我们一直走到了树林的最深处,潮湿得厉害,常年落下的枯叶让地面变得非常湿滑,马足踩上去,半只腿都被埋住了,人在马背上摇摇晃晃。这时,带兵官向我扬了扬手,他把枪举起来,对着前面不远处的草丛迅速的打了一枪,完后他跳下马扑了过去,从草丛中抓出一只尾巴鲜红的野鸡。
带兵官,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也从马上跳下来,跑过去把那只野鸡提留在手里。我把野鸡拴在我的马鞍上,它的羽毛真漂亮,红得像傍晚的霞光一样。
接下来,带兵官的枪就没有闲过,他一连打中了三只野鸡,而我却没有一点收获。有时我也会按带兵官的说法朝着有动静的草丛开枪,枪声之后我在草丛里拨拉寻找,却什么也没有。带兵官说,二少爷,你开枪太慢了。
我们碰到了一片小沼泽,带兵官说在这里歇息一下吧,今天我们还没见到狼呢,我们要积蓄力量等着狼的出现,要是能打只狼回去,二少爷你就是一个叫人敬佩的猎人了。在沼泽边,我们把马放了,这里的草新鲜嫩绿,正合马的胃口。
这时候带兵官忽然不说话了,他急速的朝沼泽跑过去,在沼泽旁边的泥地里,我们看到了几个清晰的马蹄印。
有人刚刚来过这里了,二少爷。带兵官说。
你怎么知道是刚来的?说不定那是很早以前的马蹄印。我说。
不会的,要是老早的马蹄印,它早都被沼泽里洇上来的水覆盖了,你看看吧,二少爷,这些马蹄印里水还没来得及溢上来。
我们顺着马蹄印往前走。这是一片古老的槐树林,远离村落,除了大胆的猎人,平常几乎无人进入,也许,这马蹄是猎人留下来的。
在一棵粗壮茂盛的大槐树下面,我们果然看到了一匹马,枣红颜色,安详地低着头在吃草。我和带兵官走过去的时候,那匹马连头也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