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吗?
还有,秋天的月亮山总是喜欢下雨,阴雨一连几个礼拜都不停,所以,老爷您要准备足够多的防水雨衣。
山上有平地吗?
没有,但是有很多山洞,洞里有蛇,蚂蚁和蝙蝠,还有有毒的蜈蚣,很多只腿的,见人就咬,被咬的地方起先是个小红点点,半天后红点点就会肿起来,肿得和馒头一样大,要用一种叫做飺芥的草药来敷,如果不敷,人就会死。我们那里人人外出口袋里都揣着飺芥,我们不怕蛇,就怕蜈蚣。
为什么不怕蛇呢?
老爷,我们那里的蛇不咬人,他们最怕人了,一有人出现,蛇哧溜得比人还快,就数蜈蚣可怕,它们长得小,颜色和石头一样,一口咬下去,人没感觉,到有了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你说话的时候看着我爹的桌面上的那张白纸,我爹的手指在白纸上有节奏地敲,嘣嘣、沙沙响,而你却沉浸在月亮尖尖上的故乡,想起了月亮下石头缝间的蛇,想起蜈蚣,想起飺芥草身上的那些密密匝匝的小刺。采药的时候手总被刺得流血,你吮吸着自己受伤的指头,直到止血,唾液可以止血的嘛。
你这么说,眼睛不离白纸,白纸被逐渐移近的阳光照出光亮来,不过那亮光旋即被我爹的手掌给挡住了,我爹茶黑色的手掌把白色的亮光握在了手心。有一下子你等着我爹张开手来继续敲击桌面,发出那嘣嘣、沙沙的声音。你还在说着蜈蚣的事情,蜈蚣爬上松树,有人来的时候,蜈蚣就从树上跳下来,掉进人的脖颈,它趴在人脖颈上吸血。你说吸血的时候,脸上露出紧张。我爹也紧张,他把白纸揉在手里,很快揉成了一团,你想着,老爷心里是不是也开始害怕了。
老爷也有害怕的时候。老爷也是人,男人,手掌宽阔、散发着浓浓烟草味的男人。你娘说,世上,男人比女人胆小。看来没错。
我爹不说话,他又将揉成团的纸张展开,纸变得皱巴巴的,失去光泽,变得铁青。我爹手抚纸张上的褶皱,他似乎又想把纸张敷得和原来一样平整光洁。你看到了,那是一双充满神奇的手,过了一会,纸张果然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光泽随之而回来。这时你说,老爷,我们要去打仗吗?去月亮尖尖。
是的,姑娘,这是国家的命令,国家的知道吗?
你不知道国家,在你眼里,只有老爷,世上事情,除了奴仆,就是老爷。国家遥不可及,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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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着我爹,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手指莫名其妙地蜷缩起来,我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和胆怯了呢?
你说,老爷,你不想战争吗?
这个世上没人愿意战争,都是迫不得已,鬼才喜欢战争,到你们那满是吃人蜈蚣的山上去屠杀农民,逼他们交出简单的武器,然后叫他们投降、听从我的话,这一点意思都没有,姑娘,这是灰色的充满暴力的游戏,我不喜欢游戏,这块土地上的人都不喜欢游戏,可是我得遵从帝国总统的意愿,我是他的子民,这不可违背,他妈的不可违背。
我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显得很激动,指头伸开了又合上,合上后又伸开,脸色灰暗,下巴上的胡须一根根地在颤抖。
情
清晨,空中都有鸟儿振扇翅膀的声音,大群的鸟儿从南面飞抵这里,它们落脚田野之前在空中一圈一圈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