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爆笑出声,原来她不是不怕苦,而是更怕死。
他从马车的夹格里拿出桂花糖,她一见,忙不迭的塞进嘴巴。
「好吃吗?」他靠近她,与她并肩齐坐。
「能不好吃吗?枫余居的桂花糖,全京城最有名的。」
想到桂花糖,她又怨了,几句话就被人诓出底细,她的天才脑到这个时代竟然成了蠢货。
「你已经知道了?」
「啊不然呢?」小命保住了,她的口气又开始张扬,女人啊,是不能随便宠的。
她以为他要使起王爷的凶劲儿,咄咄逼人、往下追问:说吧,你根本不是京城人士、不是华哥儿的隔壁邻居,为什麽要说谎骗人,你图谋的是什麽?
没想到,他却是拐个弯问:「那你知道如意斋是怎麽一回事了吗?」
「知道,不就是一个权贵欺民的活生生例子嘛。」
她歪了歪嘴角,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全是假的,就算在现代文明世界,还不是有黑道大哥叫小弟出面顶罪的事。
「权贵是真的,欺的是不是民,那就值得商榷了。」
萧瑛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好看的瞳眸向她望去,耐心地等待她的脑子转出他想要的答案。
她马上想通,弹指道:「所以那间如意斋的背後老板不是民,而是……官或者权贵?」
萧瑛眼睛一亮,她果然没教自己失望。
贺心秧盯着他灿亮的目光,彷佛被鼓励似的继续往下推测。
「既然是官或权贵,为什麽会表现得那麽软弱,任由旁人欺凌霸占,不出头为自己讨回公道,却让几个厨子去对抗权贵?」她的手指敲敲太阳穴,试着推敲出答案。
他顺着她的话说:「是啊,以小抗大,这背後店东到底在想什麽?」
贺心秧点点头。「也就是几个厨子罢了,这种小虾米对抗大鲸鱼的事,权贵岂会压盖不下来,怎会後来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有谁在背後操控吗?他的目的是为了什麽?
「企图惊动皇上,让霸人店面的权贵难看?有可能,那……会不会从一开始,皇上到如意斋碰壁,都是事先预作的安排,好让皇帝对如意斋印象深刻?」
眼见自己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引出她这番推论,萧瑛脸上笑容更盛。
他该怎麽说她呢?说她笨,傻子怎能推敲出这番道理;说她聪明,在许多方面,她却又单纯可欺,他益发看不透她了。
「哦哦,你在笑,可见得我的推论是对的,那你怎麽会知道旁人不知情的始末?莫非你和那个店东熟识,又或者……」他就是那个店东!她的大胆假设把自己给吓死啦。
这回他不笑了,绷起脸,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她瞧。
心,咚地一声跳了下,她迅速低头,多言惹祸啊,她怎麽老是记不牢。
「你猜出来了?」
她那张脸明明写着「我已经猜到」,可她不停摇头,打死不认。
「没有,我没猜到。」完蛋,他是狐狸耶,她竟敢猜到他的隐秘事,是嫌活得不耐烦吗?千万别前毒刚解、後毒又至,前面的巴结全白忙了。
「不说实话啊。」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慢慢扫瞄。
她不敢迎视他的目光,怕一接触便会被射个千疮百孔,可他哪里容许她当缩头乌龟?他轻拍她的头,将她最後的一丝侥幸拍到九霄云外。
重重叹气,她无奈抬眉。「王爷就是如意斋的真正店东,您与夺铺子的权贵有嫌隙,才使计害人家。」
果然猜出来了!
他淡然一笑,掀开帘子往外看,马车已经到了城郊,路上行人渐少,之前被雨打得零落的绿叶,方过几日又是欣欣向荣,点点花苞在绿叶间展露娇艳。
乌云不会总蔽日,世间事终要论个是非曲直。
他叹口气,缓声说道:「霸占如意斋的权贵是安国公,皇帝的左右手,年轻时打仗,两人就是过命的交情,因此皇帝上位,他便被封了安国公,皇帝信任他,甚过兄弟手足、朝中大臣,他便是犯错被告到皇帝面前,皇上总是一句『树大招风』就淡淡揭过。」
「皇帝用人是看交情,不看能力的吗?」贺心秧问。
萧瑛凝视她,这丫头又天真了,一介平民胆敢在王爷面前批评皇帝,不怕杀头?就因为他也在她面前批判过帝君,她便认定他和自己是同一国?这种既天真又慧黠的表现,让他不知该如何将她定位。
「安国公贪财,抢百姓财产是小事,但插手军中、盗卖国家武器就是大事了,控制憩户,盗卖官驴亦是大事,问题是要揪出这些大事,得先让皇帝相信,安国公是个贪财且手段肮脏之人。」
「所以王爷设局,引他往下跳?」
萧瑛点头,原本他并不想插手此事,朝廷越乱,他越是有机可趁,但眼看边关官兵无武器可用,百姓无盐可吃,他还是出手了。
後面那两件事,不仅让安国公丢了爵位,还让皇帝下令斩杀他全家两百三十余口,此事让众武官对皇帝寒心,再不复往昔的信任与忠心。
「苹果,如果是你,你会这麽做吗?」
贺心秧偏过头,望着他的眉眼。
他并不如传言中那样,只懂风流不问朝政,毕竟身上流着皇家的血液,心底还是有天下百姓的,她终於信了几分宫华的话。
摇摇头,她实话实说,「我没这麽厉害的心计,做不来这样的事。」
「可你却猜出我的心计。」
「猜出和实行是两码子事,我可以大言不惭的把海禁之事说得头头是道,可你要我使法子去阻止朝廷颁布禁令,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当然不可能,你没有人、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