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北里三层外三层地穿着,恨不得把被子都裹上,小脸儿冻得通红通红的,一个大红色的毛线织的帽子牢牢地盖在头上,露出肯定是乱的鸡窝一样的微卷的发,显得那双黑色的眼睛更加大,小嘴更加苍白哆嗦。再看路小北的手里肯定少不了一个又大又蠢的热水壶,路小北这会儿不追求艺术生活,只要是那水壶够大,装的热水够多,能够支撑她从寝室晃到教室指头不被冻坏,就很不错了。
路小北本来是有一个很暖和很暖和的兔子头大手套的,但是天天晃晃悠悠缠在脖子上嚣张的一对,这会儿已经脏的不能看了,路小北还在瞅着什么时候天空突然出一个大大的纯天然的暖太阳,她好勤劳一回,其实又一偷懒的借口,寒天腊月的,几时正儿八经的出过明媚天儿了。
路小北背着小包在身后,细细的书包带子差点受不住这样大幅度的环绕,捏得死紧地在路小北身上垂死挣扎,外加上被路小北走路一癫一癫地折磨着。
为了考试不挂科,为了不被章笑那厮嗤笑,路小北很凄惨地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却还是发神经地觉得特别踏实。
可能是有预感,自己不会挂科吧,路小北躺在床上前一秒美得冒泡地这样想来着,可是后一秒就呼噜呼噜地睡下,第二天又莫名奇妙地去寻找踏实去了。
没心没肺,倒床就睡,章笑说的就是路小北,更何况每天起早晚归,不畏严寒,白天眼冒金星地盯着满页满页的文字,路小北觉得,幸亏老祖宗养成了按时睡觉的好习惯,她也连着受益~~~~
苏以荷刚倒了水进来,方才还叫唤着的人已经在被子里缩成一小团,呼吸绵长地暂时性冬眠了。
的确,隆冬正寒,呵气成霜,冰冻三尺。
苏以荷擦了手,指头暂时失去知觉一样僵硬地脱下厚厚的羽绒袄子,钻到被窝里,过了两三分钟,苏以荷再扭头,手机信号灯已经隐隐地闪亮着,在黑夜里微蓝色的光芒跳跃,好像浓重的一抹暖投在幽寒的夜里。
苏以荷侧过身子,够着手机伸到跟前,看着来信的扇着小翅膀的图标,缩到被窝里,才摁了键。
——“睡了?”
苏以荷手指有些不熟练地一个一个笨拙地摁着,打出一个简单的字,生怕那没耐心的人等得急了。
——“没。”想了想,苏以荷立马又按了几个字问:“有事么?”
——“没事。我要睡了。”
——“。。。。。。”苏以荷缩得更深,把头埋进厚重的棉絮下,按一下g,和分别两次才刻在拼音栏上的u与n。
一个字的信息发了出去,发送成功小图标刚刚显示,苏以荷果断且快速地长按住红色的关机按钮,一点都不放松,指头大力地摁下不松,手机像是被死死地勒住脖子,终于窒息而死,最后一片回光返照的屏幕一闪,黑了屏。
这一来一回,湿热地吐息在被子之中回旋,热气扑在脸上,脖颈处噎着一片燥热,苏以荷撩开了被子,顿时觉得清爽裹挟着寒气,瞬间的快意几乎让她忘了这是深夜寒冬,零下一度的低温中,心脏蕴含热度,激烈地抖动。
而短信飘飞的那端,手机哐当落地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掷地有声,尤为生硬清脆。
冬天的时间总是漫长并且极其缓慢地移动,一步一步,还是逃脱不了惨白的音容。
三个星期的时间渐渐地过去,这三个星期,是南方的鸟儿盼着走的,是迫于出土的草根催生的,是穿着准备好了年货整天数着日子盼着儿女们归来的父母们用殷切的眼神逼迫走的。
将进一个月紧张绵密的考试复习,磨去了学生们所有的耐心,终于等到白花花的考试卷纷发下来,一个个低着头,将会的不会的一股脑儿地往卷子上涂抹,就等着考完了辅导员一声令下,不顾九尺严寒,也要跨越千里,回到温暖的窝。那里是这群远飞的鸟儿的南方啊。
路小北终于战战兢兢地做完了所有的题目,一边心肝儿乱颤地交上了试卷,跑下来就快速地收拾了橡皮,原子笔,草稿纸哗哗地一折装进了书包,哧儿地赶去投胎一样,就跑回寝室了。
背着书包走在考完形色匆匆的学生里,看着像是水流一样涌向各个方向的黑的灰的黄的红的身影,像是被回家的喜悦渲染成的五颜六色,染色剂一般将十二月的冬天涂抹得五彩斑斓。
被人群推挤着走,苏以荷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自己却像是从河水湍急的边缘走过,看着溪水奔腾的那边,没有路,没有归处。
推开寝室的门,路小北正坐在椅子上,侧着身子晃着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苏以荷,你啥时候回去啊。
路小南趴在床上,晃着腿毫不在意的模样,看着窗外的学生大包小包地归家。
路小北总像是一个被遗弃是孤儿一样,每每节庆回家的时候,都是一副懒洋洋无所谓的样子,耸拉着脑袋,一直看着人流像是浓重的墨汁溅到澄澈的水里,涌向四面八方。
章笑一度怀疑过,路小北,你是打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么,丫的怎么这么不孝顺!!
不像她,有个妈就跟没有一个样。
路小北却往往是不经意地呻吟,——我是路痴,回不去。
章笑嗤了一声,一个烂到极点的理由。
那时,路小北眼神黯淡了眼神没有平日的精灵样儿,似乎为路痴之事耿耿于怀。
章笑何许人也,定然不信,问得急了,路小北就抽风,扭着头龇牙咧嘴地咒骂了一句不知哪里的方言,被子一拉睡觉去了。任凭章笑在外头蒙住
被子地骂骂咧咧,也定是一声都不吭的。
苏以荷被俩人吵得急了,从书本里扭头半大声着说,不想回就别回了,究竟我们也不是你亲爹娘,犯不着为他们喊这个冤!
路小北得了便宜了,冲被窝里探出头,嚷嚷着,“是嘛是嘛,小荷有爹有娘的不也是不回去,章笑你干么非要取笑我啊!!”
路小北发作完毕,又躺倒挺尸。
被子外头,苏以荷顿了顿眼神,转过了头,往往将路小北的抱怨忽视,看着面前的书本,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