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七爷手指动了动,去摸衣袋,大约是想找烟,很快空着手出来,嘿地一笑:“当年母亲临去时,我当着她的面发过誓,会好好照顾青山。”
看得出,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确实很好。
我想,他的母亲一定也让顾青山发过同样的誓言。同室操戈,大约是一个母亲最不愿看到的事情。
眼前这个强悍的汉子,也有着温情的一面。
成七爷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青山一心想帮我脱罪,却把自己陷了进去。他一向精神状态不好,抑郁症、偏执症什么的,真要入了狱,我只怕他过不了这一关。”
我愣了,这我倒是没想到。
顾青山这半年多没再犯病了,徐成功医生说他基本上已经算是好了,可病根总是在的吧,如果真的因此又病重,我的罪孽岂不是又多了一层。
我心中难过,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成七爷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忽然道:“听说,你老大明天要来接你和你小弟离开?”
我吃了一惊,成七爷虽然身在囹圄,却仍然消息灵通如斯!我结结巴巴说了声是,丝毫不敢隐瞒。
成七爷也不再说话,仰脸看着天花板发愣。
过了一会儿,刚才那个警察推门进来,说:“时间到了。”
成七爷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站起身,跟着那人离开。
外头阳光耀眼,真是个好天气,监狱里不会有这样的日子吧……
阿荣见到我时皱了皱眉:“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么?”
我推开他伸到额头上的手,说:“我没事。”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沉默着,以至于阿荣几次问我成七爷和我说的什么。到了医院,临下车,我问:“阿荣,顾青山是不是也会被判有罪?”
阿荣点头说,证据确凿,他自己也认了的,估计三五年跑不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生出一个让自己都吃惊的念头。
傍晚时,我借口出去散散步,避开护士溜出了医院,在约好的咖啡厅里见到了乐轩。
一杯咖啡没喝完,我就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乐轩答应帮我。
“阿欢,”他的笑容似乎染上了咖啡的苦涩,让我看着有些不是滋味,“我本来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没想到,你会为了顾青山来找我。”
对于他的感情,我无法接受,也不能回应,只能说声对不起。
乐轩笑了,举起咖啡杯:“阿欢,我打算出国,不再回来了。”
“为什么?就是因为帮了我么?”我很意外。
记得许成功医生说过,乐轩是他几十年来最得意的弟子,要继承衣钵,继承他的医院。我满心都是愧意,再次说:“对不起。”
“没什么。”乐轩慢慢旋转着咖啡杯,凝视着我,一字一句道,“阿欢,我会记得你的。”
第二天凌晨,天还蒙蒙亮,我和小胖就已经悄悄坐上了老大的汽车,一辆半旧的沃尔沃。为此,老大还吹嘘了好久。
我没有去办出院手续,也没有再回那间租住的地下室,而是把装着钱的信封留在了床头柜上,信封上只写了“我走了”三个字。
阿荣会替我善后,我想,他能够理解我。
尾声
老大所在的城市比s城小很多,但是胜在清净。半年多不见,老大凭着他一贯的“刚直不阿”,做了一间会所的保安经理,还给我们找了一个正牌的嫂子。
为了不打扰老大的正常生活,我坚持和小胖在他家附近租了一套小房子住。
嫂子是个娇美可爱的女人,对老大很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还有一手好厨艺。于是,我和小胖一日三餐都自觉去蹭饭吃。
我很怀疑老大从哪里骗来的嫂子,他挺着将军肚得意洋洋告诉我,是他在夜总会英雄救美,才让人家以身相报的。我朝他竖起大拇指,老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屁颠颠地去帮嫂子洗碗去了。
第一次在老大三室一厅的家里吃嫂子包的大饺子时,我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感动。对我来说,无论是家乡小镇上的还是s城的,那些痛苦的和甜蜜的、那些回不去的曾经,都已经凝固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嫂子坐过来,递给我一张面巾纸,悄声说:“妹子别难过,以后你老大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天天来。嫂子会把你喂得胖胖的,再帮你找个好老公!”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了,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擦擦眼睛,说:“不难过,我这是高兴的。”
有一天吃过饭老大送我和小胖回去,到了地方他却不走,转了两个圈,欲言又止,神情竟然有些忸怩。
我瞧着他直乐:“老大有什么好事,难道是你还有几房小妾需要阿欢照顾,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