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们去探视过金先生后,白洁就住进了医院。白洁告诉金先生,她和我要到美国各地旅游,要出去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她让爸爸安心治疗,等她回来后能够恢复健康,好参加她在教堂里举行的婚礼。金先生相信了她的话,兴致勃勃地向我们介绍了华盛顿、旧金山、洛杉矶、西雅图等城市的特点,叮嘱我们要注意安全,玩儿得高兴。
金先生和我握手道别,他的手依然有力:“照顾好洁儿。”
“我会的,您放心吧。”我向老父亲表达了永不改变的心声。
白洁一直抓着我的手,但表情看上去很平静。金先生的华人助理忙前忙后地办理住院手续。在这之前,我和助理碰了头,向他交代了白洁的病情。我没有告诉他在中国医院的诊断结果,事实上我也没有看到诊断结果,我只介绍了白洁的症状。虽然我深感绝望了,已有了白洁随时会走的思想准备,但在我的心灵深处还祈盼着奇迹出现。
“爸爸要是现在能恢复就好了,我先和你走进教堂,然后再住院。”白洁有些遗憾地说。
“美国的医疗条件好,肯定能把你的病情稳定住,说不定还有治愈的可能。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去教堂举行婚礼。”
“如果真是癌症,目前的医疗条件是治不好的。”
“别灰心丧气的。说实话,昨天夜里你一点儿不像个病人,给我的感觉太美妙了。”我说的是实话,在我们共浴爱河的时候,我的确忘记了她的病痛,真的把她当成了享受新婚甜蜜的健康女人。
“你要这样想,我就死而无憾了,因为我给了你一个妻子所能给予的情爱。”
华人助理过来叫我们去病房。他给白洁安排了一个单人病房,有电视、空调和卫生间,谈不上豪华,却透着舒适,要不是医院里弥漫的特有气味,这里更像是酒店的客房。
(bsp;安顿好了之后,一个满头白发的医生带着几个助手和护士来了。我和白洁紧紧拥抱,像是生离死别,泪水又一次不请自来了。医生站在一边,等我们举行完告别仪式之后,半张开双臂,用英语对白洁说:“漂亮的中国美人,我很荣幸和你相识。”他的话和动作举止,像个充满幽默情趣的长者,使房间里的悲伤气氛冲淡了许多。
和美国人接触,表面上看有情绪化的浪漫、风趣和幽默,但骨子里却是极端认真的,而且有坚持己见的独立精神。他们的分析是建立在证据之上的,似乎一切都要拿证据说话。具体到对白洁病情的诊断上,前后有七八个医生参加会诊,却迟迟没有拿出诊断结果。
住院之后,白洁的病情没有明显改观,她依然在咳血,依然在变瘦。我每天都来陪白洁,由开始急切地想知道诊断结果,转变为怕知道诊断结果。我愿意就这样等待下去,只要她还在我的身边,什么样的煎熬我都愿意承受。
白洁重提举行婚礼的事。她说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穿上婚纱,和我一起走上教堂的红地毯。她清楚地知道没有什么药物能够遏止癌细胞的扩散,似乎有了什么预感,想赶在生命结束之前,了却人生这个最大的心愿。
我让她再安心等几天,让身体状况再好一些,好到能够确保整个婚礼正常进行时再考虑。其实我何尝不想让孩子们的歌声来印证我们的永恒爱情,何尝不想让上帝赐给我们一个奇迹,何尝不想让生命重来一次。但是,奇迹总是美好的愿望,而现实是残酷无情的,不管你是否愿意,也不管你能否承受,该来的肯定会来,哪怕来的是你最不想见到的魔鬼。
金先生的华人助理偶尔过来看望白洁,他像个绅士,每次来都捧着一大束鲜花。这天是白洁住院的第20天,助理又来了。白洁向他问父亲的情况,他说金先生恢复很快,已经能走路了。
“你说爸爸能参加我们的婚礼吗?”白洁忽然问道。
“你们要举行婚礼吗?”助理反问道。
“是,就这个礼拜日,你帮我去筹备吧。”白洁把没和我商量的决定说了出来,惊得助理瞪大了眼睛,又向我扬起了眉毛。
“那就有劳你了。”我对助理说。我不能改变白洁的任何决定。
“需要和主治医生商量一下吧?”助理提议道。
“不需要,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实现这个比生命还重要的愿望。”白洁态度坚决地说,像是在对自己的生命履行一个重大的承诺。
“白洁小姐,我想这件事还是要和你的主治医生商量。我不仅要对你负责,还要对金先生负责,请你理解。”助理解释道。
“那就把医生请来吧,”我说。如果白洁真的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了,我无论如何要和她站在一起,不管她想干什么。
助理出去了,片刻之后他和那个幽默的白发医生一起回来了。两个人用英语不停地说来说去,像是在讨论什么问题。助理频频点头,脸上的表情忽然豁然开朗,说了句“谢谢”。然后,他对我和白洁说:“医生说最后诊断还没有出来,病人最好不要离开医院。但是如果你们坚持举行婚礼,他也不好反对。他说,即使他们无能为力了,上帝也会赐福给你们的。”
“谢谢他的理解,谢谢你们大家!”白洁的眼里闪动着泪花。
白发医生张开双臂和她拥抱,轻拍她的后背,祝福她获得爱的幸福。
谁也没有料到,白洁的身体会突然恶化,吐了少半盆的血。一群医生和护士经过紧急抢救,好不容易才将血止住。护士给她戴上了氧气面罩,由于失血过多,她的脸色异常苍白,眼睛也失去了许多光泽。
攥着她细细的软弱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