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转而晃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把我内心所受的煎熬暴露无遗。姐姐拉开灯,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不敢承认我得了相思病。在姐姐的心目中,我的形象一直是高大英俊的最好注解,用她的话说,我长得很帅,又好学,是全院同龄人中唯一一个从大学校门走出来的,像我这样的小伙子,姑娘们应该为我得相思病。为了不打破有关她弟弟的幻想,我告诉姐姐,可能是睡觉前茶喝多了,等会儿就睡着了。我把身子放平,用手垫着脑袋,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等待着睡神赶走总在我眼前晃动的那双撩人的大眼睛,但直到窗户变白了,这双眼睛也没有消失。
第二天一早,我无精打采地出现在办公室。倒不是一夜的失眠搞得我疲惫不堪,而是白洁的那双眼睛,自始至终地在我眼前晃动。上大学期间,我先后和几个女同学交过朋友,但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见到白洁,虽然只是见到而没有深谈,我却体会到什么是初恋的滋味了。我被搞得神魂颠倒了。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从单位直接冲向了北海公园。
在九龙壁前我徘徊了4个小时,只有夜色陪伴着我,奇迹没有出现。这之后的一连5个晚上,我都是在九龙壁前熬过的。九条张牙舞爪的龙可以作证,我像丢了魂的行尸走肉,在九龙壁前久久游荡,直到静园的铃声响起。事实上,在第三天晚上,离我不远的地方就出现了一个戴红箍的公园工作人员,他在偷偷地监视我,好在我并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只是在九龙壁前时而走来走去,时而停步张望,没有给红箍立功受奖的机会。
我的文学创作被迫刹车了,食量大幅减少,由于连续失眠,我的眼睛罩上了黑圈,眼球变得黯淡无光且向里面凹陷。母亲对我天天拒绝吃晚饭感到不安,她不断变换花色品种,想勾起我的食欲。我以加班为由,告诉母亲已经吃过晚饭。缺少睡眠和营养不良,使我变得萎靡不振。姐姐一语道破天机,说我失恋了。我没有承认,因为我的恋爱还没开始。我向上帝祈祷,那个拿走我小说的美丽姑娘千万不能让我失恋,我的神经没那么坚强。
漫长而痛苦的一星期终于过去,寄托着我全部希望的星期天终于被我等到。在那条被我的目光扫荡了无数次的湖边小路上,白洁出现了。依然是粉红色的风衣,笑盈盈,轻移莲步,像一朵风中的花飘了过来。也许是我的错觉,她不是移动莲步,也不像花。事实上,当她出现在我的视野之后,整个世界突然变得耀眼无比,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在心屏上打出5个大字:她终于来了!
“你怎么了,作家哥?”她问。
我睁开眼睛,不争气的眼眶里打着泪珠:“谢谢你,谢谢!”
“谢我什么?”她感到奇怪。
“没什么,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了。”我笑着说,心中的焦虑一扫而光。
“你这人好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什么也别问,只要你来了就好。”
“我是要来的,因为我要还你杂志。”
“杂志我可以送给你,我只求你一件事,陪我去吃饭。”我拉着她就走。
“哎,等一等,”她站住不走,“你看看表,现在是几点,你是吃早饭还是吃午饭?”
“不管几点钟,这饭一定要吃,因为我已经饿了一星期了。”我不由分说,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你疯啦,一星期不吃饭?搞创作也不至于这样折磨自己。”她边走边说。
“搞什么创作?我跟你说,自从你走后到现在,我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
“为什么?”
“全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又没让你不吃饭,不写东西。”
“想你,日以继夜地想。除了想你,我什么事也干不下去。”
“太夸张了吧,我有什么可让你想的?”
“你的美,那种看得见说不出的美,使我彻底崩溃了。”
“去你的,谁美?我丑死了。”
“你要是丑死了,那别的姑娘就无颜活在世上了。”
“瞧你说的,你们作家就会瞎编。”她虽然这样说,脸上却流光溢彩,像株在风中摇曳的玫瑰花。
我们找到一家肯为我们提前开午饭的小餐馆。餐馆虽小,却窗明几净,没有食客,正是让我的嘴巴和胃口同时大开的地方。她吃饭像鸡啄米,一粒一粒往嘴里送,我却像风卷残云一般,吃得她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分明在说我是个饭桶。在我要第五碗饭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好能吃啊。”
“别担心,我不是个饭桶,只是饿坏了。”我连忙解释道。“我今天吃的是相思饭,所以一定要吃饱。”
“什么相思饭?”她噘着好看的小嘴说,“我看你是个大坏蛋。”
“坏蛋好,坏蛋有人爱,”我啃着排骨点头同意了她的评价。“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谁说爱你了?”
“我说呀,我爱你。”
“你说得倒轻巧,还啃着排骨说。看我一眼就爱上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连我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就张口闭口说爱上我了,你这排骨爱情靠得住吗?”
“就为这一眼,我差点把命丢了。不是我自作多情,只怪你长得太漂亮了。说句老实话,见到你我才真正理解什么是闭月羞花。”
“漂亮管什么用?10年、20年以后我还会漂亮吗?鲜花易凋,红颜易老,等我的脸变成了核桃皮,你肯定张不开口说‘我爱你了’。所以说你们作家容易感情冲动,一看人家女孩子漂亮就说爱,这种爱就像晨露,是持久不了的。”
“苍天作证,我对你的爱地老天荒。”
“你对许多女孩儿都说过这句话吧?”
“在我记忆里好像只对一个女孩儿说过。”
“谁?”
“当然是你了,还能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