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他去违心,去虚伪。
他心中没有仁慈,没有道德,没有法律,却出奇地光明正大。她见过许多贵族们的嘴脸,知道所有用华丽词章粉饰的道德仁慈有多么虚伪可笑,那些爵爷把法律挂在嘴上时,却不忘用脚践踏。
只有对他有用的人,他才保护,他才回报,然而,有多少高高在上的贵人们,连这样的公平,都不曾赐予下位者。
他恶毒,但他会那么快意地喝着她酿的酒,那么畅怀纵情地长笑。
他冷酷,但他曾在酒雨飞瀑明月晚风之下,带她纵情飞驰。
他残忍,但他曾在月下为她吹箫,那音乐,美得让人梦魂难忘。
他无情,但他却让她知道,喝酒的滋味,纵情的滋味,活着的滋味,存在的滋味。
她要留下来,与他同行,为他酿酒,没有因不了解而来的误会,不是为了少女那些关于英雄,关于奇遇的美妙幻想,她知道他是什么人,她清楚他的一切冷酷和残忍,她要与他同行。
她知道,也许将来她会回头,会懊恼,会后悔,会有许许多多的埋怨和不甘,但这一刻,面对这最后的一次机会,她的选择只能是,留下来,与他同行。
她静静地望着他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东方悠悠问:“你不喜欢那件衣服?”
询问的语气自然地象平时闲聊,仿佛她刚刚不曾为他做了一个那么重大的决定。
“你以为呢?”
“衣服可以买。”
“不进城去哪买?”
东方终于叹了口气,这位自小到大所有琐事都由别人处理的贵族小姐,只怕永远都不懂什么叫灵活变通,他随手一指前方的行人:“不进城里的店铺就一定不能买东西吗?”
希雅愣了愣,脸上一红,然后跳下车,快步迎上前方一个衣着普通的女路人:“把你身上的衣服卖给我,好吗?”
第二十九章刀锋乍现
事实上,在城里的店铺买衣服,和在路上随便拦住一个人买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有天大的区别的。
希雅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真诚,神情可亲,可无论怎么说,对面的女人就是用一种看疯子或骗子的眼神望着她,皱着眉一再试图摆脱她的纠缠。这也是正常反应,换了谁好好走在街上,碰上这种事,可能都要怀疑对方,不是疯子,就是别有用心了。
希雅也实在找不出可以让这种郊外路上,硬拦着路买人家身上衣服的事合情合理的借口,努力尝试了一会,眼看对方一副要远远避开的样子,终究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东方。她甚至没有想到要向东方请求帮助,身体却自然而然有了这样的动作。
这一路行来,多少窘迫,多少困境,几乎全是东方为她处理的,一旦面对自己一时不能应付的事,立刻就想到东方,这几乎是一种本能了。
而几乎就在她看过来的同时,一整袋黑晶币就这么掉落在她和那女路人之间:“你们俩身上的衣服换一换,这些钱全是你的。”东方语气漠然,这一路行来,希雅的所有难题都由他解决,看到希雅手足无措,顺手帮帮忙,好象也成了习惯。
女路人呆呆低头看了看那大大的一整袋钱,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立刻把希雅一拉:“我们去换衣服。”飞一般扯着希雅到路边的树林里去了。
希雅露出愕然之色,还来不及说一个字就被拉走,东方却只是淡淡一笑。
任何人遇上违反常理的事,都会迟疑,然而,面对巨大的利益,理智却很少能真正压倒贪念。
相比希雅的温和有礼,事事循正途,东方本人只喜欢简单直接方便的处理方式,如果钱不能轻易解决,那他更愿意选择暴力。
身份证明,通行文书,这些东西非抢不可,如果合适的话,顺便也给自己抢下伪装的衣服,但如果不合适,找人去买,也不算什么太麻烦的事。希雅缺少处理琐事的常识和经验,所以在这种事上,总是缚手缚脚,反应迟钝,但她并不笨,受过几次印象深刻的教训之后,应该也能慢慢学会打理与自身相关的一切杂务了。
东方故意逼迫她穿舞姬的衣服,就是为了让她受深重打击,明白应当努力去学习以前她完全不必在意的事。现在的希雅已经不是万事有人服侍的贵族小姐了,即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明白这一点。东方不介意保护她,但实在无意万事都替她操心劳神费力气,给予一点成长的压力和打击是必要的,但也不必太过份,真把希雅逼得羞愤欲死,也就失了东方的本意,所以最终,东方还是给希雅指了一条明道。
没多久。希雅穿着一身朴素地衣服。用软布巾扎了头发。略有些拘束不适应地从森林里走出来。远远一眼看过去。倒还真象城里普通地贫穷女人。但若仔细一看。那绝世地美丽。终究不是任何布衣可以掩盖得住地。
而那位换上她那身衣服地路人。急匆匆跑过来。确认整袋黑晶币还在原处。赶紧捡起来。死死抓在手里。抬头看看东方和希雅地眼神。见这二位都没理会自己。这才转身飞跑而去。
希雅哪里顾得上这种事。只是有些吃惊地望着东方。
在她进树林换衣服地时候。东方也随意地换了抢来地那件衣服。可换之前。却是先随手撕几处。折几外。缝几处。再顺手绣上一两处并不显眼地花纹。同样地一件衣服。本来地暴富恶俗之气。竟是一丝一毫也找不到了。东方穿在身上。再顺手把那白发理一理。神情平和宁静。看来就象是一个有修养且比较富有地老人了。
希雅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心中犹自惊叹。怎么有人可以如此轻易地在反掌间。就让自己整个人地气质产生这么巨大地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