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残缺的琴谱。琴谱的小半边被火烧掉,黑色灰烬残留,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吟香阁琴谱》这几个字。
吟香阁?莫非是香家祖传下来的琴谱?
朱梦淮跳下来翻书,才看了几页,就惊叫起来:“这些都是已经失传的古曲,可惜被烧成这样,这回真要失传了。”
初夏说:“古琴曲流传下来的有三千多首,你也不过才学会几首而已,怎么知道这些失传了?”
朱梦淮白了她一眼:“我不会弹还不会看啊,中国所有的琴谱我基本上都看过,过目不忘。”
“哼,算你厉害!”初夏剜他一眼。
“谁叫你是个白痴。”朱梦淮哼哼鼻子说。
靠,这家伙又骂她白痴,气死人了。
初夏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琴谱,抱在怀里说:“我拿去给师父看。”不等朱梦淮阻止,她一边喊一边往楼下跑去。
“老师!老师!”
香绍谨正在写字,听到初夏的脚步声,并没有停下笔来。
初夏跑到他身边,见他在一幅秋香色生宣上写了两行行书:
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
无烛无灯夜自明?初夏看到这句话,心里咯登了一下。这本是一句很潇洒的话,可是放在香绍谨身上,却是透着浓浓寂廖与无奈的潇洒。
师父今天似乎很有感触啊……不过还有一句话和这句话挺像的……
咦,她乱七八遭的都在想什么,初夏脸上一红,她连忙拉拉香绍谨的袖子说正事:“老师,我你书房找到了一本琴谱。”
“我确实收了不少琴谱,你们平时没事可以多看看。”香绍谱随口应道。
“是本残缺的琴谱,被火烧了一小半呢。”
香绍谨身子怔住,额上的血管不露痕迹地跳动,很快,他放下笔,淡淡笑说:“这本琴谱放得时间太长,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
“吟香阁,是不是你家祖传的琴谱?”
“是。”
“那上面的曲子你都会弹吗?”
“我也只学了几首。”
“啊……”初夏发出一声浓浓叹息:“怎么才几首啊?”
香绍谨听到她的叹息声,扬起嘴角,笑说:“怎么,你好像对我很失望。”
“哪里,师父你最厉害了!”初夏摇头晃脑,拉拉他的衣服,小声说:“那你可不可以教我这几支曲子啊?”
要是能学会香家祖传的琴谱,感觉与师父的关系又进了一步,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香绍谨淡淡说:“你要是想学,当然教你。”
“真的,我现在马上去准备。”初夏跳起来,迫不及待地要去把自己的古琴搬出来。
香绍谨闻言,拉住她的手,笑说:“初夏,你现在应该准备的好像是睡觉问题。”
睡——觉——
初夏听到这两个字,那双活蹦乱跳的腿,一下子愣在半空中……
似乎到这时,她才想到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对哦,小陈都已经回家了,她和朱梦淮是没法回学校了。
她要在香绍谨家里过夜哎……
那天晚上,香绍谨和朱梦淮住一楼,而初夏一个人睡在二楼的客房。
这里房子与房子隔得很开,近处没有什么住户,窗帘拉开,外面疏疏淡淡的树影子倒映在房间地板上,而她像煎鱼一样,不停地翻身。
她睡不着。
初夏只要一闭眼,就想起香绍谨睡在楼下。
只要一想起香绍谨睡在楼下,她就想起他睡觉时的样子。
只要一想起他睡觉的样子,她就想起……
哎,不能想,不能想,那么丢脸时的事她怎么还没有忘掉。初夏赶紧拉起被子蒙上脸。
明明已经是初冬时节,西伯利亚寒流吹过来,外面的悠的箫声。
是谁深更半夜在吹箫?
难道梦里还有配乐,她实在是太天才了,居然会作曲。得赶紧把这曲调记下来。
窗外有风吹过,吹得窗子扑扑作响,似乎有夜鸟撞在窗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初夏惊醒过来。
醒过来后,梦里的配乐还未消失,她这才发现箫声是从楼下传来。
初夏披了件晨衣,穿了双羊毛袜悄悄地溜下楼去。箫声是从琴房里传出来,琴房的门虚掩着,她轻轻地推开门,里面没有开灯,月光越过长长的环形落地窗照进来,照在在香绍谨身上。
香绍谨站在窗前,独自对月吹萧。
香绍谨一向没有关门关窗的习惯,以前住乡下,临水楼的门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敞开,随时欢迎行人进入。
现在住在都市,他收敛了一点,但是窗子依然大开,白色的绉纱窗帘高高扬起。
琴房外面是高大的蔷薇花架,蔷薇花一路蔓延,一直爬到房子的墙壁上,白天热闹喧嚣,到了晚上只剩下一丛丛黑影。
他在吹一曲良宵引。
幽雅的小调,却被他吹出一片苍茫之气。
原来他今天真的有心事。
初夏推开门走进去,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响,很快消逝在风卷落叶声中。
香绍谨并没有留意,依旧对着月色吹萧。
初夏在旁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后来,她坐到钢琴前,掀起琴盖弹了起来。
这首曲子她小时候曾经练过,谱子并不长,她记得牢。
钢琴声响起来,萧声和钢琴声交织,他们似乎是各弹各的,又似乎交融在一起,纠结不清。
像两缕轻烟,在夜空中蔓延,缠绵萦绕,最后不分你我。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惟有风声,落叶声,落花声,还有扑楞着翅膀飞过的夜鸟和着他们的琴声。
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