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还,一种赎罪,一种回归而已。
他想模仿母亲那样的结束方式,只是这窑洞里没有可供悬挂的物件。突然,他发现了镜框上的木楔子。
这是一个大大的玻璃镜框,镜框上恭恭正正写着“先进党支部”五个字。便悄悄的移过条凳,站在上面,摘下镜框抓住楔子试了试,还够结实,就解下裤带,打了个结挂在了木楔子上。
他清楚地知道,只要把这裤带往下巴上一挂就再也不能活了,不觉泪水就簌簌而下。同时他也觉得,只要把裤带挂在脖子上,很快就能见到母亲,从此陪伴着母,不再孤单。也能使月儿得到解脱,不再嫁给那个不是男人的男人。更主要的是再也不会危害别人,自己也落得个心里干净。
他两手抓住裤带扣儿,慢慢地闭上眼睛,身子向上一纵,脖子钻进了扣里,就觉一股热乎乎麻酥酥的感觉直往上窜,“嗵”地一声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觉得自己死了,真正的死了。没有丝毫的痛苦,反倒一身轻松。
哦死原来是这个滋味。他似有一种遗憾,可惜再也不能开口讲话了,如果能,他一定要告诉那些不愿再活下去的人,死的确并不可怕,就像睡梦里一样舒服。
他觉得人死了与活着就是不一样。身子轻飘飘的,无拘无束,甚至意识可以支配行动。于是,渐渐的他便游离出了躯体,飘飘忽忽,悠悠荡荡地向月儿飞家。
月儿早就站在了院子里,急不可奈地朝他招手呼喊:“干哥干哥”
他手一探就够着了月儿,把她拽到空中。她爬在他背上,他背着她。
他问:“去哪儿?”
她说:“哪儿没人去哪儿。”
于是他们向深山老林飞去。这种飞不需要翅膀,只要心里一想就行了。
他们飞呵,飞呵,来到一处非常默生的地方。这儿美极了,古树参天,曲径幽深。遍地绿草茵茵,到处鸟语花香。蝶儿落在头顶,小松鼠在身旁跳跃嬉戏,一切生灵都和谐相处。他采下一朵鲜红的小花别在月儿头上。她朝他嫣然一笑,心中便有着说不出的愉悦。
突然,丛林中窜出十几个人直向他俩奔来。天哪!他们早已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拉过月儿就要逃,月儿已被掳去,他也当头挨了一棒,从空中摔下来。
尹一冉跌落在地上,他觉得好疼好疼,用手揉搓着头上的包,慢慢地睁开眼睛。怎么在窑洞里?裤带挂在脖子上,木楔子滚在一边,地上一大块窑皮。噢他想起来了。那“嗵!”地一声响是他掉了下来,头撞在了窑墙上,就昏了过去。
他真想再昏一次,回到那令人向往的梦境中,寻找那失去的美好。
透过窗户他望了一眼天色,才蒙蒙亮,他下意识的又闭上了眼睛。蓦然间,一阵隐隐约约的唢呐声传来。这声音很远,却很尖厉,一下子就扎进他心里。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刺耳,他觉得有一条虫,一条大虫钻进了他脑壳。他捂住耳朵蹲在地上。一阵鞭炮轰鸣,崩得他五脏六腑翻了个儿。
一声呼唤从对面崖畔上飞过来:“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