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兆言:如果我是看小说,作者什么样,无所谓。我没那种见了鸡蛋,非得看看鸡屁眼的毛病。
林白:爱看美女写性,这只是男读者的毛病,在男人的意识里,很容易对美女有性幻想,美女作家写的性感受,可以把这种性幻想变得更直接更真实,他们对不漂亮的女人不产生幻想,当然就不想看了。这也没什么可进行道德谴责的,这只是一种人性,是从基因里携带来的,低级趣味都算不上。
荆歌:我本来一直以为自己是低级趣味,说出来担心林白会批评我,说你们男人呀,就这德性。非常感谢林白不把我的性幻想归入低级趣味!
林白:但女读者肯定没这个毛病,非要是“美男”写的性才爱看。
荆歌:但我亲耳听到一个爱慕飞宇的年轻女读者说,毕飞宇的写作非常“性感”,说她读《玉秧》,读到其中性描写的部分,生理上都有反应。
这让我想起这么一个老问题:经常会听到有人问作家,你作品中写得那么真实生动,是不是你的亲身体验啊?而被问的作家,常常是不肯承认是亲身体验的,必定要说,许多经验,是间接经验。也是,许多事,真实的经历,是远不如想像生动迷人。对一个作家来说,写自己的亲身经历,不见得就一定写得好。而写自己对这种经验的想像,反倒非常感性,或者说性感。飞宇的写作所以能让读者动情,我想,他的性想像远远大于他的性经验。推而广之,在写人性,写阴谋,写斗争,写饥饿,写其他的种种方面,也是这样吧。
毕飞宇:荆歌说得对,如果一个人的想像不能够大于他的经验,他可以干别的,但肯定不配做作家。这差不多可以看成尺度,至少是尺度之一。
叶兆言:真要有那么多经历,还写它干什么。小说是写的不可能的可能。
荆歌:但是我想话也不能反过来讲,经历越少就写得越好。或者说,写得越好的人,经历定是越少的。
林白:毕飞宇的《玉秧》我没读到,不知是发表在哪里的。
荆歌:是《十月》吧,还有一些选刊都选了。
林白:但我读了《玉米》,《玉米》最后部分的床上描写很绝,幽微起伏,如果用我们惯用的象征比喻法一片虚过去,效果会差很远。
苏童的作品我以前看得很多,印象中他的性描写有些颓废,但好就好在颓废,颓废在道德上是负价值,但在艺术上是正价值。可以接近人性的更深处。
兆言的新长篇《我们的心多么顽固》还没读到,“一个男人曲折混乱的性史”,我很有兴趣看,尤其是兆言写的。兆言我们一块开过很多次会,丽江、玉龙雪山、九寨沟都是一起去的,兆言博学而君子,让人不敢跟你开开玩笑,不知你作品的“性史”是如何写的。
荆歌:林白这一番点评,我深以为然。不过你这么一来有点像主持人了,有僭越之嫌。
可是,我还是打心眼里感激林白,感激话多的同志。因为今天的谈话,嘉宾们说得实在太少,尤其是苏童,特深沉。话似乎都被我主持人一个人说了。还有毕飞宇,所说的有限的几句话中,光“荆歌说得对”就重复了三四次。像个领导似的!也许小说写得好的人,就不爱说话。而性描写写得好的,谈论性描写就更没有太大兴趣了。是不是怕说得多了,泄了真气呀?
尽管觉得不过瘾,我还是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聊了一通“下半身”的话题。祝大家在今后的创作中,有更出色的性描写,为我们伟大中华民族的文学情爱画廊增添更新更美的风景。
本期嘉宾
西飏
生于上海,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戏文系,写有小说《向日葵》、《河豚》、《青衣花旦》等。现居洛杉矶。
夏商
1969年12月生于上海,出版有长篇小说《妖娆无人相告》、《裸露的亡灵》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