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够尝试某种生活方式,我愿意承认自己原本不想承认的东西,真的,我认命了。
但前提应该是他戴晓翔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他有,也许没我那么强烈,但一定有。我做出以上判断。
三十四
翔子开心地告诉我有人找他画画。具体解释就是早年混在美国的中国画家在一
些商业区或者交通要道开了些小店铺,给过往的行人画些廉价的肖像。他们接的活
儿太多,根本画不过来,特别是从11月到12月25号以前。他们于是在街头寻
找如翔子老方这样的人。
对翔子来说那是旱涝保收的工作,不用去外面风餐露宿,只要拼命在家画,钱
就滚滚而来。有一次老方和我抽烟时闲聊,他开玩笑般地讲:别说女人长得漂亮就
什么都有了,男人长的好也一样,你看帅哥,马克他们给他的活儿又多又好,而且
价格还高。谁让人家小模样帅呢。
当我同翔子谈起老方时,翔子说老方有家有孩子年龄又那么大,比他艰难,所
以他还替老方向马克他们多要些画,或者把自己的画匀给老方些。我问翔子为什么
马克不愿意多给老方画儿而且付的钱少,翔子说那是因为老方的画儿笔触太明显,
很多客人不喜欢,而且有时画不象。客人要退货,马克他们只能修改,很耽误时间。
老方全凭着人开朗脸皮厚才和马克他们混得这么熟。
说到这里,我对正在画画的翔子脸上亲了一口。
“干什么你?”他瞪我。
“喜欢你呗。”我反瞪他一眼。
进入12月份,翔子就像一部绘画机器。彩色粉笔肖像30块钱一颗人头,有
时翔子几乎一天不吃不喝地画十几个脑袋。
晚上吃饭时我让翔子拿酱油,他把酱油瓶子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你丫除了画画还能干什么?”我骂了翔子一句。
“啊,手太疼了。”翔子叫唤着。
“手怎么了?”我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他的手。太让我震惊了,不是什么裂开
的血口子之类的,而是有的手指肚上皮全磨掉了,又粉又红的肉就那么露着。戴晓
翔老说他腰酸背疼的,怎么就没对我说他的手呢。我第一感觉是心揪着那么疼,第
二是怨恨自己,我们在一起生活还在床上滚,我心粗得竟没注意过。
“怎么会搞成这样?”我问。
“一边画一边要用手擦颜色,最近画得太多了。”他回答。
自从我发现了翔子的烂手之后,他就什么都不干了,裤腰带都等我来给他解,
就像电影里的何宝荣。我问翔子上完厕所要不要我给他擦屁股,他抬起蹄子狠踹我
一脚。
我第二天从杰森那里偷……,不对,是顺来两盒塑胶手套。我看着翔子画完脱
掉手套时直吸凉气直呻吟,好不容易全部翻过来拽下的手套前端竟然也被染上颜色,
只不过色彩单一,粉红的。我说戴晓翔你掉钱眼儿里了,这么发疯地挣钱,他回答
如今他已经成为金钱的奴隶,拜金主义者,都是高肖华给他带坏的。
从圣诞节到新年,老板休假,我自然是能取巧就取巧,能偷懒就偷懒。中国同
学的家庭聚会我基本上给推了,因为翔子说他不会去,我也自然不去。我和翔子开
始在纽约到处跑,找没玩儿过的地方去试试。后来我们发现大都市纽约可以灯红酒
绿或者附庸风雅的地方太多了,然而我们去不了,因为我们舍不得花钱。特别是戴
晓翔的钱,他一要花钱,我就克制不住想起那翻过来后看着让人心揪的手套。
虽然真正的纽约生活我们无法享受,更不要说融入,但青春还是我们的,快乐
也是我们的,幸福一样伴随我们。
比如乘坐地铁。我们刚刚划过磁卡,就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我们飞奔着跑下楼
梯,急驶的列车带来一阵阴风抚过我们的脸,我看见翔子一头乌黑、俏皮的短发吹
得竖起来。这进站的正好是我们要乘作的e号列车,就在车长关门的一刹那,我用
手把住欲合的两扇门,灵巧地一侧身,翔子飞速跟进,我们挤进车厢。
我和翔子得意地相视一笑。
车厢里乘客很少,除了一个中年模样的非洲裔男人,便是个衣裳肮脏,浑身散
发着由于常年不洗澡而产生奇怪气味的无家可归者,他侧卧在长椅上酣睡,地下放
着一个破烂的塑料提包。
如果是一年前,我厌恶这样的气氛,因为我首先对这些无家可归者有偏见,不
仅仅因为他们身上的臭味。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无家可归。在纽约,那么多以
(bsp;各种方式逃离自己的祖国,不惜献出一生的积蓄,负债累累,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