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才写邮件给你,真不好意思,希望你依然视我为朋友。半年前,我在丹麦生下一个儿子,十分可爱。当时我就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但妈妈和哥哥都在这边,说是陪我,也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吧。尤其是哥哥,对他来说,我的儿子是要卖给裴家的,这一年内,他怕我会逃跑。
我在这边尽管与世隔绝,但还是从媒体上,看到很多你的消息。我知道你获得了《下一站偶像》的亚军,也知道后来你和柏高公司签约。当时真替你高兴!如果没有后来的伤人案,相信你现在已经是光耀乐坛的歌姬了!
还有半年,我的儿子就要还给裴家了。我希望你能够到这里来,看看他的样子。
等你消息。”
邮件中,还附有若林抱着孩子的照片。照片上看,若林比过去胖了点,但显得精神很好。在她怀中的婴儿仿佛一个粉红色的小肉团,鲜嫩可爱。
另一张照片,是若林住的粉红屋顶房
子。门外有白色木椅和白色小圆桌,高高的黑色路灯,像身穿黑色长衣的长腿叔叔。活像童话世界中。
席羚默默地看着这邮件,手指放在键盘上,想敲句什么回复,但时间隔了一年,中间发生过那么多事情,仿佛漫长的河流将二人隔开。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
是萧纪友的电话。
“我想见你。”
席羚翻看桌面的日程表。
耳边,只听萧纪友说,“不用找了,我刚才开车经过jazzclub,这几个晚上都是外国乐队的演出。”
“好的。”
这是席羚第二次到萧纪友的这座房子。她还记得在这里的录音室,他一本正经地向她提议,要她考虑做自己的情人。
沿着旋转楼梯,他们来到位于地下的工作室。这里以透明玻璃隔开,可以看到巨大的地下花园。采用天顶透光,这静谧的花园洒满了星光。夜风拂过花枝与绿草,它们轻轻晃动着枝叶。
在小圆桌上,摆放着一瓶红酒,两个红酒杯。
萧纪友的手伸到木门后,花园四壁的灯光亮了起来,如同北欧将进入夜色的天空,是接近透明的蓝,荧光般裹着两人。
萧纪友。“我给你听听这首作品。”
他让她坐下。自己按下遥控器。
从工作室那边,传来熟悉的旋律,只是编曲更为丰富饱满。在吉他,贝斯,鼓声和小提琴的演奏下,这音乐像是被倒入浓烈颜料的海水,漫漫地朝她席卷过来。她被这海浪一波一波拍打着,意识到,这是一年前她写下的曲子。
那时候的她,还是稚嫩的。现在再重新听回那些曲子,她只觉得改进的空间很大。
但是在这丰富激烈的编曲之下,这曲子的弱点竟然变得如此悦耳动听,音阶被填满了各种情绪,几乎让她忍不住要落泪。
一曲终了。
她仍默默地坐在那儿。因为内心震动,反倒没有表现出来。
萧纪友取过开瓶器,“噗”地将红酒瓶打开,“我将你从前写的曲子,从柏高手中买回来。我将它们重新编曲,录制。等我的公司正式成立后,我要为你推出专辑。你的才华,不会被埋没。”
席羚忽然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眼前杯中的红酒,不住往上升。
他将杯子推到她跟前,深深地看进她眼里,“那以后,你们母女再也不用看乔杜的脸色。你可以将阿柴接回来一起住。”
萧纪友那张俊美的脸,离她这样近,几乎像梦境一样不真实。她忽然想起这个男人以前为她做的所有事情。
这一年来,她将在jazzclub打工的钱存下来,希望有一天能够还给萧纪友。但是他为她所做的事情,她能够还得
清楚吗?
她有点失神。
萧纪友递过来红酒杯,触到她的指尖,她忽然一动,杯中的红酒洒到她身上。她跳了起来。
萧纪友说,“没关系。我这里有换的衣服。”
席羚忽然回过神来。
喔,这是个身边有无数女人出入的男子。她怎么会天真到,以为他会为自己动真心……她木然地,“好的。那麻烦了。”
萧纪友看着她的神色微变,知道她内心有所误会,但却只是看着她,没说什么。
席羚脱下被红酒弄脏的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骨肉匀称,胸部虽是少女形态的,但形状优美。这具身体,只有萧纪友的手曾经在上面游移过。
她回头看着床上那条簇新的裙子,只觉得好生眼熟。立体雕花,白色小礼服……她的手指在上面滑过,指尖上也依稀有对衣服的记忆。但她不曾记得,自己曾经穿过。
她换上衣服,将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挽起来。
席羚走出来时,萧纪友正坐在沙发上独自喝酒。他看着她走过来,微微一笑,“很美。”
席羚在他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后,他说,“这里再也没有其他女人来过。这件衣服,是当日我作为酬劳,支付给你的物品之一。你还回来给我的东西,我一件也没有丢过,都保留在这里。”
她想起来了。
这的确是当日他给她数件东西中的一件。
“你来我家睡过的床,此后也再也没有其他女人睡过。”
席羚不语,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她有点恼自己的心事竟也被他看了出来。
不,她不是在恼这样。
狠狠地咬着嘴唇,几乎要把嘴唇皮都咬破。其实,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吧?
气自己终究还是被这个男人说的话,做的事,触动到内心了。从小到大,由外婆的双手开始筑起的高墙,层层叠叠如此坚固,但终于还是可以被人从外部攻破的。
空气中只有花草的清新气味。和泥土的气息。从花园的围墙往外看,隔壁的两层别墅灯火闪耀。他们坐在漆黑的天幕下,相对无言,席羚抬头,看到敞开的窗台里,偌大的房子。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毫无真实感。
然而耳边,他为她编的曲仍在响动,像碎片一样黏着,粘贴在她的心上,层层叠叠,毫无退路。心上每个皱褶,都被填满。
萧纪友按下遥控器,音乐停下。周围,只有海水般深沉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