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的天气,炎热而湿乎乎。
小餐馆已经打烊。昏暗的柜台前,一个中年女子正在默然抽着烟。她穿得很随意,衬衫外只罩着件宽松的墨绿色外套,长长的头发随意在脑后绾起来,因为连日工作而显得神态疲累,但是她的美依然让人过目难忘。
一旁的小侍应两手握着地拖,正伫在那儿,抬头看电视看得入神。女人抬眼见到对方,没好气地:“又偷懒了?”
“没有啊……我只是瞄一眼这个节目啊……”侍应是新人,神情有点惶然。
女人挑起眉毛,看了一眼电视,见是一个叫做《下一站偶像》的节目,便冷笑着数落他,“你是想当明星?我劝你还是勤快点干活,以后到哪个大餐馆当侍应以后,也许有机会碰到哪位明星。”
小侍应有点委屈,扁着嘴说:“我是看到有位女选手跟你长得有点像,所以才留神多看了几眼……”
听他这么一说,那女人也不禁抬起眼睛去看电视。屏幕上,3号选手席羚正抱着吉他,在弹唱着blackj乐队的成名曲。她看到席羚的脸,不禁一愣。
身后的小侍应笑笑:“我差点以为是柴姐你的女儿呢,长得那么像……”
回头看去,那女子的目光却紧紧盯着电视屏幕。
她注意地看着这条节目广告,只见上面以鲜活大胆的方式宣告着:《下一站偶像》晋级赛,即将在本周六晚上8时举行!
晋级赛这天。
几位新人在后台,能够听到外面震天响的喊叫声。粉丝们兴奋不已,已经开始举着牌子,为他们呐喊助威。有人搓着手,呼吸不畅。一旁的指导,不断地要求他们深呼吸,要求他们放松。
“即使是像luna这样富有舞台经验的老手,在上台前也还是会紧张啊……”指导不断地为他们做心理放松。
一切都是为了舞台效果更好。
晋级赛首先以一场音乐剧开始,席羚是最后上场的一位。她坐在后台的操控室中,通过屏幕看到外面的情形。
她看到乔杜坐在前排。
指导在一旁,看着这个女孩子专注于小小屏幕的眼神,有点意外于她的冷静。她见过无数新人,无不因为急于成名,而显露各种不安。但是眼前这女孩子,她努力压抑着的不安,却绝非因想成名而来。
催场的人探出脑袋,朝席羚打了个手势,示意该她出场了。
拿着席羚给的票,琉里也坐在观众席上。音乐剧拉开大幕,她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席羚还没出场,于是目光到处张望着,打量着录影厅,却一眼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司晋正坐在评委席的后面两排,正斜眼看着台上。
琉里只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忙低下脑袋,用手紧紧捏住衣服一角。
不知道现实中的司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时,舞台上传来席羚的歌声,唱的正是blackj的成名作。琉里忙命令自己双眼看向台上。
服帖的短发,白色制服,银色纽扣。席羚扮演一个美少年,用忧郁的声音,唱出思念恋人的心声。她的声音中性,跟弥嘉的大不相同。在jazz味道的钢琴伴奏衬托下,她为这支原本忧郁的曲子,带来清新轻松的风格。
“难道席羚的定位,是又一个走中性路线的女选手吗?没有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这样对她不利啊。”琉里捏着手袋,咬住嘴唇,开始担忧。
这时两旁屏幕上,出现席羚的特写。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梵克雅宝的珠宝腕表,为她中性打扮增添了柔美。除此之外,她的打扮跟其他走中性路线的歌手别无二致。但到底是什么原因?琉里觉得,席羚身上散发出其他中性定位选手没有的东西。
她睁开双眼,看向众人,眼角眉梢似都含着丝丝情致。她不再像一位中性路线的歌手,更像难辨雌雄的精灵。她的美,超脱了性别。
弦乐开始奏响,萦绕舞台,相当地大气。席羚忽地跃到钢琴上,将麦克风递到琴键旁,一手拿过放在琴脚边上的喇叭,旁若无人地用它唱起来。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她轻易地让台下的观众high了起来。
在她一旁的几位选手,一下子被比了下去。
坐在观众席上的琉里,眼眶忽然湿润起来。
席羚的表现实在是太闪亮了……太好了……她用手捂住脸,用力抑制那种过于幸福的感觉。但眼泪,仍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实在是,太好了……
、初次登场(九)
观众席上,乔杜交叠双手看着席羚,忽然在她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眉眼。在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认识过一个这样的女孩子,野性难驯,血液里流淌着的都是原始,绝不讨好他人,只懂得按照自己的方式生存。
因此,四处碰壁,四处受阻。
他爱过她,但怎可能跟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
舞台上,席羚再次握牢麦克风,闭上双眼,沉浸在乐声之中——
“回不去的过去,无序星群的指引,
世界逐渐沉没于水中
水中
我看到你的倒影在其中
过往的残存”
乔杜在纸条上,写下“席羚”二字。他将纸条细细交叠,扬了扬手,有工作人员趋前,他递给对方,低声地,“交给主评委。”
满街脚步繁杂。
店铺橱窗明亮,街道上人来人来,弥漫着城市夜晚的气息。店铺中传来各种音乐,交织在耳边,是这夜的旋律。
市中心的超大型购物城外,挤满了年轻人。他们抬起脑袋,观望着墙体上的巨型屏幕。屏幕上,《下一站偶像》晋级赛正进行到后段,比赛结果即将揭晓。
萧纪友刚从一个女明星家里出来,他的车子刚好经过这附近,停泊在路边一个清晰的位置,可以清楚地见到大屏幕。屏幕上,有两位新人已经脱颖而出,激动不已,其中一人捂着脸,满脸泪痕地接受他人的拥抱。
台上还剩下三人。席羚穿着短款上衣,系着宽腰带,着哈伦裤,一脸淡然地接受着最终结果的降临。
因为没有欲望,所以也就比别人更为超然。
萧纪友慢慢地抽着烟,想起初次见她那一晚——噢,不对,那天晚上他喝得醉醺醺的,早已经忘了对她的第一印象。但是次日清早,那个神态清冷,眼神不安的女孩子,捏着制服裙子下摆,紧紧盯着自己——他一直记得那个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