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满银说,“寻谁哩,保长当时就在场上,什么也没有说,人空郝八有钱,咱能跟人家比吗?”王满银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可话刚一说完,他的神气又变得凶狠了起来,“我非杀了这个郝八不可,不杀了他,我不活了。”
玉观音也咬牙切齿地说,“他该死,仗着有几个臭钱,什么人也不放在眼里,我才黑去他家借头牛使使,他不借拉倒,还骂了我,让我滚,你说气人不气人。我要是个男人,当时不打他个头破血流才怪。”
王满银说,“你等着看好了,我一定要杀了他。”
玉观音说:“你傻呀,杀了他你要抵命的,人家抓你怎么办?”王满银说,“不怕,大不了我跑到外地,本地的保安队不可能跑到外地去抓我吧。”
“那你以后不回来了,你妈你爸也不要了?”
王满银不说话了,这一层他没有想到。过了一会才说:“妹子,我不杀他不行啊,我在人面前夸了海口,说一定要杀了他。不杀了他我也没有脸再在牧护关混了,你说说,我不干了他,不也跟活死人一样嘛?妹子,你聪明,你帮我想个办法吧。”
玉观音说:“我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办法。”
王满银说,“你不是跟武先生有一腿吗?你去求求他,让他帮我干了这个人。”
玉观音一下子捂住了王满银的嘴:“小声,哥,你不想活了,他不许说他,也不许提起来。警告过我,说我要是乱讲,就一枪崩了我。”
王满银也不敢大声了,他和玉观音把头蒙在了被子里,两个人小声地说了起来。
原来这个武先生是本地的一个神秘人物,新近出来的。是个专干绑票劫持的主。他是谁,没有人知道,住处在那里,也没有人知道。来时黑布蒙头,走时没有踪影。他干得最近的一件事是把秦岭庙中的和尚给杀了。原因是和尚用布施来的钱存了二斤烟土,准备还俗。和尚是枪打死的,半面脸没了。打死了还把衣服剥光了摆在那里。多少天没有人来埋。玉观音因为老公不在家,人又长得风骚,家里又住在没有人来的一个阴坡的路畔,这个武先生有一天半夜不知干什么回来,饿急了,冷极了,就叫开了这个女人的门,进来要了水喝,走时给留下了几块银元。大概是这个玉观音对男人极随和,这个武先生和他的弟兄以后有事路过,总也来刘四家歇一下脚。要水要饭,当然也睡觉。玉观音不在乎,任何一个男人要求这个,她也不会拒绝,何况人家还给了钱,出手极大方。
往来有一年多了,这个武先生曾问过玉观音,本地谁最有钱,谁家最富,谁最不是个东西,欺男霸女,玉观音当时没有敢说。她明白,她的一句话可能让谁家一家人送命破产,只是含糊地说她是个妇道人家,不太窜门,也不理老爷们家。这事不太清楚,以后帮他打听。这个男人当时告诉他,有事了或有话要捎,可以去牛三沟找一个叫菜菜娃的人,武先生对此人有救命之恩,他会帮忙的。
本来玉观音胆就小,再给这几个人一吓,她胆子更小了。她要的只是和男人作乐,男人供养她,并不想参与到打打杀杀中间去。因为她明白,那样不会有好的结果。武先生来要她,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可她并不想给他们作眼线害人。现在王满银和玉观音求这个武先生做了郝八,玉观音为难了。不做吧,会得罪王满银。这个无赖一急,也许会胡说她和武先生的事。做吧,她知道,那是自己在朝死路上走。
四十四、菜菜娃
玉观音说得这么云山雾罩的,王满银很不满意。这个女人,空有一张粉脸子一条苗条的身子,胆子比老鼠还小。一提起这个武先生,吓得什么似的。说话的声也变得小了。王满银很看不起。
在他看来,女人就是一种供男人享乐的用具,没事时跟她们逗逗玩玩,可真要有事真要办事,千万不要理她们。她们的嘴不牢,到处会乱讲,她们的胆子太小,一点屁大的事,吓得整夜地睡不着觉。
嘿,女人嘛,到底还是女人。牡牛要是能领墒,要键牛干什么。不过,要用到她们的时候,可不能发狠说硬话,女人只能哄,不能来硬的。
王满银在被窝里问了半天,玉观音也没有说清楚武先生是谁,在什么地方。不过她说出来了一个人,菜菜娃。听这名字是本地人。本地人生下孩子,起了大名,后边常加一个娃字。这个字在现在是最俗最土最笨的代名字。可在古代是对人漂亮的赞美。玉观音是岭那边的,有客家口音,她说的菜菜,可能是本地人说的猜猜。猜猜是二尾子的意思。一个人不结婚不生孩子,人们就会叫他猜猜。估计这个人是个寡妇或者是个光棍,应该在本地。
王满银现在清醒了,瞌睡一点也没有了。他的血热了起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兴奋充满了他的全身。从小他就喜欢什么林冲武松,曾幻想自己也成为一个古代的侠客。可是山村里没有人练拳术,找不到那样的高手。更何况现在人家全玩枪,练好了武术也没有了用场。本来想一辈子玩枪去,打一片江山,可自己生得瘦弱白净,怎么看也不是那咱绿林的好汉,武林的高手。可怜的王满银只能在赌场上高声地呟喝,大声地嚎叫,逞一下男人的威风,做一回心目中的好汉。但还有人跟他过不去,看不起他。王满银现在想用自己的智力教训一下这些混蛋,让他们看一看王满银可不是吃素的。
女人就是这样地奇怪,你困了的时候,她们不困,缠着要跟你说话。你不说话她们逗你摸你掐你拧你折腾你,直到把你搞醒。等到你真醒了,有了说话的欲望,可她们反倒困了,要去睡了。这种动物真是可笑。干什么事情都是虎头蛇尾,一副做不成大事的样子。
王满银现在对武先生和菜菜娃充满兴趣,可玉观音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她不住地劝王满银,不要跟这样的套近乎,他们玩的是脑袋搬家的事情。那一天玩不好,给人抓着了,小命就没有了。
王满银生气地问:“郝八欺负你就算了吗?”玉观音回答,“当然不能算,大不了以后咱不理他就行了。千万不能因为借了东西没给,就灭了人家,那样会损阴德,怕遭报应。”王满银冷笑了,报应,那里来的报应,你没有看见,修桥被路瞎眼窝,杀人放火儿女多,神鬼都怕恶人,真有报应也是报应那些可怜虫,不会报应有本事有胆量的人。
跟女人说话很累很累,你说东她说西,你反说她正辩,一点也没有办法。你要是再说下去,惹得她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