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悚然一激灵,近在咫尺的银面具渐然隐没在弥散眼前的缭绕血雾,大骇之下,声嘶力竭,焦唤他的名讳,却是如哽在喉,化作支离破碎的呻吟。
挣扎,已然枉矣。
拾柒章·燕哀
“梅儿,不可!”
熟悉的温软娇音,然是不复恬柔静婉,声嘶力竭。待是蔽眸的血雾渐然消散,沉鱼落雁的女子颓软在地,气若游丝。对立相峙的龙袍男子垂眸怔凝惨白如纸的天人之颜,邃眸渐然瞠大,惶然幽绝。待是回神,他迅疾抬眸,怒目而视,仇深似海,迅雷不及,内力深绵的一掌蓦得击中胸口,茫然无措的我忽得飞出身去,重摔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胸口剧痛,更是惊惶茈承乾落下的病根原是拜亲父所赐。挣扎着抬首,便见皇帝跪在近前,抱起心爱的妃子,对亦然重伤的归氏焦声低吼:“定是朕先前拆散了他们二人,这孽畜怀恨在心,和你无干!你又何苦替朕挡这一掌?!”
我闻言惊怔。未见前因后果,可不难猜知中了邪术的茈承乾行刺亲父,缠斗间,皇帝身处险境,归氏挺身而出,为夫挡下一掌,现已大限将至,只得惨绝一笑:“为女……代……过……天经……地……义……”
“你……”
皇帝眸中惊痛,斥责终未成言,拥紧怀中奄奄一息的人儿,抬眸瞠我,冰封千里,杀机隐现,我蓦是一颤,耳畔惟是含屈泣涕:不是我,父皇。不是我……身体更是不由自主,跃起疾逃,可皇帝一声怒不可遏的急吼,刚至门前,眼前掠过一道寒芒,已然失控的身体迅捷侧避,然是不敌来袭之人,利刃横亘喉口,来人徐步进逼,终自缭雾现出一张俊秀年轻的面庞,我暗惊,正是当日在瑶碧山上,和朱雀守同来岩洞将我带去神社的那个少年武将。
“得罪了,殿下。”
话毕,少年飞快出手点了我几处穴道。皇帝冷眼旁观,见我已然动弹不得,对少年挥手:“你先下去。”似又想起什么,唤住少年,冷漠淡言,“传朕口谕,现下当值的宫人往前殿候命,卫士戒严,未得朕的旨意,不准任何人进出永徽宫。违者立斩不赦。”
少年淡瞥了我一眼,躬身领命,施礼告退。待人离去,皇帝正要开口,怀中女子勉力抚平微蹙的柳眉,柔荑微颤,朝一国之君的丈夫伸出手:“鸿玘……求……你……饶……饶梅儿……不……死……别……别杀……我们的……女……儿……”
先前的梦魇重蹈覆辙,我剧震。弑父杀母,天理不容,虽是身不由己,可确是茈承乾亲手断送了母亲的性命,更有甚者,一尸两命,看向缎织锦衣下微有隆起的小腹,想起我未能出世的两个孩子,心如刀绞,痛得不能自已。
难怪茈承乾会割腕自尽,行刺亲父,弑杀母妃,遭人陷害,却是百口莫辩,这二八年华的少女最后难承变故,饮恨自尽,亦在情理之中。更许是上天惩诫这大逆不道的悖行,先前流亡时,我两度负伤,到侯府后敷了玉肌凝露,颈处与右臂已无剑伤留下的伤疤,惟独左腕至今清晰可见一道淡痕。我低首看向腕伤,怅黯之余,更是愤懑。月昭容借刀杀人,尚且情有可缘。可与其勾结的另个元凶不过为了一己之私。归女御已然独宠后宫,若再添龙子,无疑如虎添翼。然若反其道而行,借茈承乾之手行刺皇帝,无论最后成功与否,归氏一门皆是犯上作乱,满门获罪。只是这元凶定亦是始料未及,事生枝节,身怀六甲的归女御竟会挺身护夫。可即使未达初衷,将归氏一门连根拔除,足以威胁储位的新皇嗣已然胎死腹中,顺带拔除后宫诸妃恨之入骨的眼中钉,这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恶毒……
“燕可……”
思绪嘎止。抬眸便见皇帝大恸,俯在归氏耳畔遍遍焦唤她的闺名,良久,纤睫微翕,女子勉力支眸,可惜眼神已散,只得竭最后一丝气力抬手,似要抚摩那张骤然沧桑的帝颜。
“朕不准你离开!”
皇帝立握柔荑,紧贴在面颊。然是君威在生死之前,一文不名,拥紧娇躯,皇帝眸中惶恐渐深:“燕可,你莫要这么狠心,丢我一人在这世上!”
皇帝独揽大权,却是高处不胜寒,注定孤独。直待此番亲历宫闱倾轧,我方才知晓帝王多疑,乃因无人能信,无人可信。皇位面前无手足,纵已位极九五,仍亦如履薄冰,须得无时无刻,提防身边臣子有否贰心。与妃嫔花前月下,亦只有逢场作戏,毕竟政务繁重,已是心力交瘁,后宫三千佳丽一一宠幸,更是有心无力。如若枕边人乃为权贵之女,身负家族荣辱,牵扯朝堂势力,君王尤须谨小慎微,自不可能像是寻常夫妻那样互相扶持,相濡以沫。故而渴求专一纯粹的爱情于后妃是奢望,于皇帝亦然。虽不知归女御侍君之侧,可曾别有用心。但毋庸置疑,皇帝对她用情至深,乃至只是一个名唤「茈鸿玘」的男人惶恐失去「归燕可」,失去这个世上唯一视他为「丈夫」的女人。惟是可惜回天无力,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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