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老远,他听到自始至终都没吭声的人说话了:“我一着急,不知道怎么就从车上跳下来了……我刚听到的歌词是‘哦,第一次你,躺在我的胸口,不是胸膛。’就在我刚才跳车的时候。”
以杜逸恒的高傲,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记住了韩露迟,真正注意到她是在半年后的春季,正值迎春花开的季节。
那天放学,出了校门,他被迎春花前的淡雅女孩子吸引住。她出神地站在迎春花前静静沉思,柔和的脸上一会儿露出专注的神情一会儿不自觉的淡然微笑。
任何人见到这样的女孩子都会认为是一名淑女吧,他也是这么认为的。留恋的眼神停在她身上,久久不肯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抬起头来,不其然望进一双陌生的眼睛。很少有男孩子会这样长时间地盯着一个女孩子看,她被这样的眼睛盯得红了脸颊,匆忙低下头,避开他看过来的视线。
再次抬起头,她力持镇定地对上他的眼,朝他浅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而这样的淡雅没有维持多久,她突然放开手里的花,一串花朵顿时弹了回去,几片花朵散落下来,其中一片花朵飘飘然地落在她的头顶。但此刻韩露迟已经没有心情欣赏花朵是成何种唯美的姿势飞旋下来。
她皱着眉,瞅着受伤的手指。他快速穿过马路,走到她跟前,就看到她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没有多想,他抓起她的手仔细地检查一番,皱着眉问:“有针吗,我得把你手里的毒刺取出来?”
“你等等。”她跑回姥姥家的老屋,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枚针交给他。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剥着她手上的刺,耳边时不时传来抽气声,他一边用力抓住她向后退缩的手,一边问:“痛吗,很疼的话就喊出来。”
“谁说疼了?”
他抬头,看到一双倔强的眼睛,正在极力忍受着疼痛,眼角甚至挂着不曾滑落的泪。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一个陌生女孩子受伤时,心底会莫名地掀起一阵疼痛,手中的力道不觉地轻柔起来。
他眉眼尽是笑意,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逗着她:“你看,那只蜜蜂好好的采着花粉,你怎么突然把它吓跑了?”
“谁说的,明明是它突然冒出来的,不仅打扰到我思考问题,而且还蛰了我呢,你看这就是证据。”她动动受伤的食指让他看。
他一抬头,在她脸上看到了娇憨与蛮不讲理。
淡雅、温婉、娇憨、倔强?这就是他对她的印象。杜逸恒很难将方才的惊鸿一瞥与站在眼前人融为一体,很难相信这些迥异的性格会完全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然而在韩露迟的身上,就存在着这种特质。任何一种情绪是如此真实,毫无矫揉造作之势。
也就是这样一个有着多面性格的人让他自此之后难以忘怀,后来韩露迟一直以为他们能够走到一起全是因为班主任的无意安排。
她不会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同桌,并不是偶然。
要知道,他要这个人要的多么处心积虑,要的多么的用心,一切皆不是偶然。
突然一阵寒风吹来,逸恒这才收拢思绪,走下桥,向着繁华的古街走去。
时节以至冬季,江南的游客仍不见少,逸恒随着人群慢慢向前移动,偶尔停下来走进某个店铺逛逛。
踏进一家名叫做‘翠玉阁’的玉器店,里面主要经营一些玉饰品,也有很少的几件金银饰品。
“先生,外地来的游客吧?”热情的店主上前搭话。
“嗯。”
“您真有眼光,这块是墨玉,我们店里的上乘玉。买回去自己用送给亲朋好友都可以,不过如果自己戴的话我建议您看看这个,虽然看着不好看,但是非常舒服也是上等的玉石切割出来的。”
逸恒拿起来看了看,放下,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又拿起另一块玉。
“这块是黄玉适合给老人做寿用,也是上好的材质。”
“谢谢。”冷淡的语气拒人千里。
店主听出他言语中的不耐,识趣地退到一旁。
逸恒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刚想离开,眼角余光被柜台角落里的一抹银光闪到,走近一看是一枚别致的铂金戒指。纤细的光环,简单大方的设计,只在戒身上镶嵌一朵别出心裁的小钻石,并不突显它的奢华反倒增添一抹清新淡雅的色彩。
“老板这个多少钱?”
“哦,这个?”店主笑笑:“这个得我女儿说了算。”
“哦?”
“这个是我女儿设计出来的作品,我女儿学的是珠宝设计与鉴定专业,您要想买走它,得过我女儿那一关才行。”
“那你女儿在哪里,我方便跟她联系吗?”这个戒指很适合某个人的气质,并不突出却很耐看、别致。
“她去面试了,还没有回来。”店主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玉钟说:“我看她也没一会儿了,不如您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给您沏壶热茶,我们边等边聊。”
“我女儿啊,以前在y市一家珠宝鉴定公司工作,因为不想和男朋友两地分居,只好放弃那边的工作。”
老板娘叹息:“只要他们两个好,我怎么着都行,只是可惜了那边的大好前程……”
“妈,我回来了。”一个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雀跃地跑了进来,在看到逸恒时,愣了一下,才跳到店主面前,小声问:“妈,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这么一位年轻又帅气的朋友啊?”
逸恒抬眼,打量了下活泼的女孩子,在她身上完全没有都市人的时尚与疏离感,相反那股清澈的气质反倒更吸引人。很难想象这么一枚别致的戒指会出自于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之手,他曾想过能设计出这样的作品至少应该是一个成熟温婉的女子之手。
店主笑着拍了下向她撒娇的女儿,“你这孩子,也不懂害臊。这位杜先生等你半天了,他看上了你的作品,想找你面谈一下。怎么样,对你作品的金主还满意吗?”
逸恒起身,客气有礼地说:“董小姐,你好。我很喜欢你设计的这款戒指,想买下它。”
“杜先生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你能告诉我,你第一眼见到这枚戒指时的感觉吗?”
逸恒莞尔,这是什么问题?
他既不是鉴赏家也不是文学家,既没有独到的眼光也不会用华丽的辞藻去形容它,只是就他所想的说:“它就好比一个人,放在人群里既不凸出也不好于显露自己,一般人很难发现它,但它却有自己独特的气质,那种不庸不俗的别致与小巧很难被人发现,但它确实是特别的。我想这枚戒指多少有些董小姐的气质吧?其实董小姐把这枚戒指放在角落里是对买主的第一道考题吧?”
董燕妮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他说对了,他全都说对了。虽然词汇不够华丽却是说中了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