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传-第31章_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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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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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我就觉得,宏利席店就不只是一种商业组织,定会成为席民自己的一种组织。在这个血肉相关的基础上,可以看出安新席民生活、席民组织和安新席业的远景,那远景是幸福而繁荣的。1困难是很多的,进步并不总是十分显著;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孙犁已经可以在现实的基础上,展示未来的蓝图了。

生活总是这样,为了进步,不只需要作出牺牲,付出勤劳和汗水,有时候,还要蒙受委屈,以至付出更严重的代价。孙犁也有过这种时候。

这还得从头说起。1946年春天,他刚到河间,《冀中导报》给他登了有麻将牌那么大的一条消息。区党委听说来了一位“作家”,——这在那时的冀中,是很少有的称呼——就想给他安排“重要职务”。这在别人看来,不啻蟾宫折桂,登龙有望。可是一打听,都说他干不了,因此终于没有做官。可是这条麻将牌大的消息,却给他留下了后遗症,使他在第二年的土改中受到了批判。“虚名能招实祸,这是我第一次的体验”1。

他是在1947年夏天,随工作团在博野县参加土改试点的,当时,他住在大西章村。有一天下午,他在村外树林散步,忽然看见贫农团用骡子拖拉地主,以示执行“一打一拉”的政策。孙犁见状,急忙避开。他不知是谁对政策做了这样的解释,他能够感到,越是“左”的行动,群众心里虽不愿意,也不敢说话反对,只好照搬照抄,听其蔓延。

我们还应该交代一下,由于父亲在外经营生意,孙犁的家庭,在他外出读书时已渐渐升为富农。有一次,他与王林骑车南行,想顺便回家。王林说:“现在正土改试点,不知你为什么还老是回家?”这话在孙犁听起来,自然是怕他通风报信的意思。战友的一时不理解,显然令他失望。他实在并无此意。抗战时期他回不了家,胜利后,只要有机会,他总是想回家的。何况父亲新丧不过一年,家中还有老母、妻儿,也需要照看一下。

下面是孙犁关于1947年土改的一段纪事,文字虽然简略,却很传神,照抄如下:冬,土改会议,气氛甚左。王林组长,本拟先谈孔厥。我以没有政治经验,不知此次会议的严重性,又急于想知道自己家庭是什么成分,要求先讨论自己,遂陷重围。有些意见,不能接受,说了些感情用事的话。会议僵持不下,遂被“搬石头”,静坐于他室,即隔离也。1他的家庭成分虽然是富农,按照当时的政策,凡是有人在外参加革命,政治上稍有照顾。会后,他被分配到饶阳县张岗小区参加土改。去的那天刮着大风,他俯身逆行,只见飞沙扑面。张岗是一个镇,进村后,他先到理发店剪去长发,又到集市上买了一双大草鞋,向房东大娘要了两块破毡条垫在里面。时逢严冬,他就穿着这双大草鞋,每天蹒跚往返于雪封冰冻的张岗大街上,单看样子,有些像屈子行吟于汨罗江衅。

但是,他毕竟不是两千多年前遭到放逐的那位诗人,他是一名新时代的战士,他懂得怎样对待委屈。在张岗,他通过吃派饭、调查研究、开会动员等等接触群众的机会,和当地农民建立了真诚深厚的情谊。何况,农村风俗淳厚,对他也并不歧视。同志之间,也没有像后来的所谓划清界限之说。他在张岗大约住了三个月,这里有一个纸厂,负责人是张冠伦,每逢纸厂请客,或是集日改善生活,张冠伦总是把他邀了去,打打牙祭。太平年月,千金之赠,不算慷慨,困难时候,一饭之邀,就令人感到温暖如春了。“现在想来,那时的同志关系,也不过如此。我觉得这样也就可以了,留下的印象是很深的,值得追念的。”1他和张冠伦是1916年抗战胜利后在冀中认识的,张为人热情厚道,他负责的纸厂是一个土纸厂,在一家场院里,设有两盘石碾,用骡拉,造的纸专供《冀中导报》用。

在这个小区,他还被分配到大官亭掌握过工作。这已经是1948年春天了。大官亭有一所完全小学,每天晚上,孙犁都要利用它的大课室召集贫农团开会,散会的时候,常常是星斗阑干,甚或鸡叫头遍了。学校的老师们都和他关系很好,凡集日改善生活,校长总是把他邀来,并请一位青年女教师端给他一碗非常丰盛的菜肴。“我那些年的衣食,老实讲有些近于乞讨,所以每请必到。”2吃饱了,就和老师们娱乐一番,他出的节目,照例是京戏。

就在这期间,《冀中导报》正在用整版整版的篇幅,对他进行批判。

问题弄得这么严重,主要和家庭成分有关,此外,也和“知名度”有关。先时,他在延安写的几个短篇,如《荷花淀》、《芦花荡》3等,曾由张家口电台广播,《晋察冀日报》加按语予以转载。他到河间后,《冀中导报》又登了那样一个短讯,称他为“名作家”,这件事虽然使他“苦恼”1,却使一些人感到“骇人听闻”。这些可以说是诱因,引起批判的直接原因,则是他的两篇作品。事情是这样的:1947年,他到了旧游之地的同口,住在老朋友陈乔的家里。这本来也是抗战期间养成的习惯,住在有关系的人家,生活上有些照顾。那时讲统一战线,住宿并不注意阶级成分,住在地主、富农家里,物质条件也好一些。同年,他在《冀中导报》上发表了那篇题名《一别十年同口镇》的通讯,末尾讲了几句朋友交情的话:“进步了的富农,则在尽力转变着生活方式,陈乔同志的父亲母亲妹妹在昼夜不息地卷着纸烟,还自己成立了一个烟社,有了牌号,我吸了几支,的确不错。他家没有劳动力,卖出了一些地,干起这个营生,生活很是富裕。我想这种家庭生活的进步,很可告慰我那在远方工作的友人。”这些话,今天看来固无问题,在当时也符合党的政策(文章里说的情况,是当时的政策所提倡的)。但在同年冬天的土地会议上,这却是他受到批判的一个理由。再就是那篇发表于同年《冀中导报》上的《新安游记》2。新安地处白洋淀一带,地势很低,四面临水,在一个雾气很重的黄昏,他从端村到新安城墙附近转了转,回去很快写成了这篇小说,结果把大街的方向弄错了,这就被定为“客里空”的典型。652孙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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