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
朱兵算是我们小团伙的早熟者,用老师给他的评语:有心计,但都用在歪道上。经常拿骇人听闻的青春期信息来博得我们的震惊和仰慕。讲起女生月经一事时,哥几个沉默了,傻了,接着又笑了,嘲笑,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吹牛也该打打草稿嘛,你想想,你丫要是一个月出一次鼻血,你丫受得了吗?!。朱兵气得眼冒金星脸色发青,欲辩无词欲哭无泪,恨不得淌出鼻血来给我们看。
后来,朱兵告诉我,他给季晚送了张自己的照片,标准的、以白绸缎作背景的、正面免冠的那种。我有一种被好友出卖的受伤感。
“她接受了?!”,我在心里搅和着嫉妒和羡慕的两股混水。
“呃”,朱兵惆怅的望向山顶,就像那上面刻着“季晚”两个字。
“还写了字?”,我一厢情愿的想象着季晚接过照片时的无可奈何。
“‘分别留念’,写在背面”。我松了一口气,我那颗易碎的少男之心,总算没被狠狠的挤进胸膛里。
“她没说什么?或是,回送你什么?”,我真想听到那些碎裂的声音?
“没有……还被王晓找去臭骂了一顿!”。我幸灾乐祸的想起王晓骂人时的脸。王晓是我们班女生里面最惹不得的主,性格刚烈,颇具男子风范,人也漂亮,眼睫毛翘得老高,朱兵说那是为了想当演员而刻意这么弄的,不怀好意的女子。
“关她什么事?”,我还是觉得不能把暗喜的心迹表露得太过明显。
“大概季晚告诉了她。她就是女生们的政委,爱管闲事”,朱兵似乎还没有从王晓那堆劈头盖脑的、不可能婉转悦耳的字堆里爬出来。
“她骂你什么了?”,少男之心的好奇面,一直颇难以回顾。
“我不想再提。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朱兵委屈的有些哽咽了。
“唉……”,陪上一声叹息是我对朋友最好的安慰,也是对自己怯弱的自嘲。
再后来,有了一个从天而降的日子,之前没有一丝征兆。在课桌间过道,和季晚,上天恩赐般的相遇。
因为慌乱的避让意料中的狭窄,手臂无意中碰到季晚隆起的胸部……
时间当时毫无防备的就停住了,同围的所有衬托物急速后退,拖着一阵绚丽的模糊。
只剩季晚和我的被定格,甚至空气都有多余的味道。炽白的阳光将我们的脸,映得苍白无措。镜头围着我们毫无头绪的乱转,没有台词,没有背景音乐。《静物》,作品被谁贴上不由分说的标签,然后走开。然后呢?然后呢?
“当时我的身体离她仅十分之一毫米二分之一钞后这一场景将完全退去”
我仓皇得不知该道歉或是表达点什么。还是季晚大方的自然扭腰让过。
在心里,我掠过失贞感,很尖锐的失贞感。
“停!”,哪里冒出来的导演非常不适时宜且、不解人情的喊道,“发什么呆?快回你的座位去!”
茫然入座后,仍不辩西北,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要将我彻底烧毁。
楞楞的盯着刚刚作为主要道具的左手。一节又一节眼前驶过的车箱,其实都是同一节。黑板上粉笔线条勾勒出场景的切面图,‘她在这里’‘然后他从这里’‘再然后他们’‘本来这里应该有台词的,但他,唉’……那个‘唉’字,叹出了多少那没有一丝征兆的遗憾!
二分之一秒的触感,生动得直抵骨髓。
以前有握过主席手的红卫兵,对着不如他幸运的同伴们发誓:永远不洗那只被神圣过的手!即使被分配到煤矿运煤。我该不该也为此也发下毒誓?即使季晚肯定会在打下一个上课铃时就将这件事彻底忘记,像不慎掉落的四分之一橡皮擦。
这过于短促的、溃塌般的插曲,对于我,还远远没有解释完它非凡的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它向我启封了一扇门,用神的手,仪态万千、略有浮夸的轻启,尽管仅能透过一线暧昧的光。它在向我提示着:那种神秘的眩晕世界,确实存在。
致此,藏在心底最美的某个角落,季晚永久的占据了一个位置,像饭店最安静的靠窗一偶,怀旧朴素的桌子上,放着“季晚已定”的牌子。
(02)
“季晚已定”的临窗座,在以后算是相当漫长的岁月中,寂寥的独守着窗外的季节变迁,冷落的旁观被时间磨损的过眼云烟。在走过的人、说过的话的余韵里,将自己尘封。怀着辜负窗外丽景的歉疚,一如往昔、痴情难改的雕琢着渐被冲淡的决心。似乎只为偶尔的回首证明曾经年少式的刻骨爱慕,为断断续续的蓝调夜作伤感的凭据。
“忘了是一个难醒的梦还是一对难忘的唇忘了是多亲切的名称还是个多么难舍的人”。忘了,真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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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代的转型,我开始以男人的自省,从容对待自己的发育。从不再一惊一咋的神秘起见,到无需畏畏缩缩、尖着嗓子对别人羞涩的摆事实、讲道理。从生理高度上不再对季晚的仰视,到经常自虐式的游泳。我迷恋上了被水围拢的自闭感,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完全被溶入水里的自闭,默默享受不顾一切的孤独,一次又一次的靠岸触壁辗转,盯着晕开的磁砖线条、听着水被划开的呻吟。我想,这才是我,被浮起来的想象。那时的我看不见他,冲凉时皮肤承受着如针刺的快感时,我能感觉到他,离开我的身体,用冷冷的视角来欣赏我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