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真的,他找了律师。”
“是真的也不要紧。当初即使阿磬没几个子,你要是真喜欢他,我也会同意;现在阿爸还是这个态度,其他人都不重要,我女儿好就行。就算离婚,阿爸阿妈也能养你一辈子,不怕丢脸。阿默,你明白吗?”
简默重重地“嗯”了声,明白到心脏收缩。
小时候她和爸亲,不只是传说中的恋父情结作用,还因为她淘气,护她在身后的总是爸。后来长大了些,她发现妈的立场就是爸的立场,于是没节操地叛变,大事小事就爱找妈,因为妈说了算。
她似乎忘了,另一个人依旧在为她护航,孜孜不倦,默默的确无闻。
“爸。”简默挪挪屁股,然后一头扎进坐在单人沙发上老爹的怀里,说了声“谢谢”。
简父一拍女儿的头,“今天怎么老说傻话?”
随着这个动作,一股肥皂的香味扑鼻。简默以前就觉着奇怪,自己在学校洗衣服也用肥皂,怎么就没这么香过,后来她晓得了,这是家的味道,无可比拟。
家啊,就像小学妹背井离乡,要回去了,收容她的总是那么个家;见或不见,它就在那里,不离不弃。
想及此,简默手里的劲更大了。
简则感受到,低声问:“阿默,你怪不怪我?”
简默摇头,坚定地说:“不会。”
正如上次她和小玫聊天随口诌的豪华游轮一说,衬的正是这个主题。
爱情不可以明码标价,但婚姻未必不可以。前者,相爱双方互买互卖,立场相对;而后者,一条船上的两个人,若不考虑天气、航向、水势等现实因素,船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触礁沉没。
阿爸为她做的,便是先排除现实因素,再考虑这条船上的人同不同心,因为人心最难测。这对于开了一辈子船的人来说,几乎是本能反应。
良久,简默还赖在父亲的肩上不肯抬头,被赖的简则摸了摸她的头,提醒:“你妈的课快备好了,我该给她做柠檬水了。”
“唔。”抬头,看到老爹衣服上一大片的新鲜水渍,简默讪然地笑笑,迅速抹了把眼泪,然后退回原位继续喝茶。
厨房很快闪现一条忙而不乱的身影,简默转移视线,扫向书房门口的偷窥者。
父女俩说了这么久的话,必定要惊动百平方米空间里的第三人。她不知道这第三个人听到了多少,至少两道专注的目光是货真价实的。
四目相触,老的平静,少的安静。
简默忍不住问:“妈,爸这么宠你,你知道吗?”
“知道,也不知道。”
阿妈很少说模棱两可的话,简默表示不解,以眼神示意其解答。苏苒走至她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才不紧不慢地说:“人倾向于做利己的事,别人的好处给过一次两次,你铭感于心,给得多了,就会以为理所应当。阿默,我还是那句话,偶尔沉潜静思,想想别人的好处。你们分开一段时间也好,各自琢磨明白,这条路才走得远。”
“妈,那你有没有想过,爸千依百顺地对你好就是让你离不开他,这是最高明的手法。”
“想过。”苏苒啜了口茶,微抬的下颏曲线漂亮而优雅,“但是对我而言,并没有吃亏的地方。”
简默往厨房觑了一眼,又压低嗓音问:“你不怕爸搞小动作?”
“不会。你爸的人品,我信得过。”
这话状似讽刺,简默勉强憋出一句:“那如果爸给你一张离婚协议书?”
闻言,苏苒动作轻柔地放下杯子,唇边单单逸出两个字:“他敢!”
还真是,爆棚啊。
好吧,简默承认自己找错了对照组,两组的非同质条件太多,尤其他爹藏山匿水这么多年,女强男弱的现实还是在的。这心锚能成功地种下去,分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不过被种的人太傲娇,以至于产生欲迎还拒的假象。
“我让你爸做了玉米牛肉羹,要不要现在吃?”在她检讨之际,苏苒说。
简默一惊,她貌似瞥到阿妈说话时往她的肚子上掠了一眼。和钟磬的关系目前一塌糊涂导致她对怀孕的事讳莫如深,而且才三个月的孕期,冬天穿得也厚,她的肚子并不明显。可照她家这两位的精明程度,莫非早就知道?
她想了想这几天以鱼肉居多的餐桌,试探道:“妈,我们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吧?”
“去卫生间拿手比比脸,瘦得巴掌大都没了。过年的时候你叔叔一家要回来,鹅蛋脸瘦成鹌鹑蛋怎么见人?”苏苒的口吻颇为严厉,训完才缓下脸色,“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神补。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冷落了这几年可以拾起来了,早上也别赖床,起来和我下两局棋。另外,我让你爸做的都是好消化的东西,尤其是早上的鸽蛋,多少吃点。”
简默听在耳里,立马想嚷一句:妈,我现在是孕妇,情绪不稳定,你别说这些让我飙泪的话,成不成?到口的,又成了单音节的“嗯”字。
苏苒趁女儿低着头发呆时,自如地睨着那个还看不出内容的肚子,嘴角端庄的20°弧线扬成了45°。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的设定在11年or12年。
、都是地球惹的祸
沉潜静思。
三天来,简默都在做这件事。她搁下笔,瞅着书桌上的宣纸,曹操的《短歌行》其一才完成三分之一,正写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她停笔,正是为了这个“君”字。
恰是中午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