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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梅是个善良的女人,尽管她嫁给丰长命后又相继生下两个女儿,但对丰九如仍是视如己出。其实,如果不是村里人夸丰九如有灵气,如果丰九如不是个男孩或者春梅生的不是两个闺女的话,丰长命和春梅也不一定会这样待丰九如的。因为丰九如虽然不是丰长命的亲生骨肉,却是丰家唯一可以传宗接代的男儿。丰长命认定了这是命,他这辈子杀生太多,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他。
丰九如虔诚地跪在母亲的坟前,为踏入天堂之门的母亲献上一束鲜花,一杯水酒。
陈年的往事如同遥远的梦,童年的奢望竟是如此地简单和微不足道,以至于每每回想起来时,丰九如总觉得有些天真和可笑。他一直相信自己命运极佳,他这一生做过太多的梦,梦境中出现的总是那座隐在群山间的山村,梦见的也皆是童年的贫寒与生活的艰辛。造梦者可怜他,从未让他做过那种心惊肉颤的噩梦。当然,造梦者也公平,奢华的生活只出现在活生生的现实中,而梦幻里让他感受的总是贫穷和劳碌。丰九如觉得这样已经很满足了,他不能苛刻地要求现实和梦幻都那么完美。当年,他从狼窝掌村那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走出来的时候,何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的成就与辉煌?然而,他人生的道路居然越走越宽。他有一种预感,他的明天依然会是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他默默地祈祷着,乞求母亲的在天之灵保佑他前程灿烂光明。
晚饭是在北苑大酒店吃的。给母亲迁坟是丰家的大事,所以丰九如的妹妹,妹夫和外甥们也都来了。
正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丰九如的两个妹妹虽然没多少文化,但她们还是沾了哥哥的光。早在丰九如任狼山县县长时,便把大妹丰妙英安排到了县人大,二妹丰妙兰安排到了沙梁子乡妇联。当然,妹夫们也落不下,大妹夫俞江在县法院当院长,二妹夫王金贵在沙梁子乡当乡长。两个妹妹知道自己能有今天都是托了妻哥的福,所以她们在丰九如面前总是毕恭毕敬的。
第一章迁坟(4)
心情最好的当然还数丰长命了。儿子第一次给亡妻修坟时他还觉得扎眼,因为那时他刚随儿子搬到市里,还没见过那些官员们的手笔。现在他习惯了,除了怕儿子犯错误外,对那座新墓他是极满意的。一想到百年之后他将安详地躺进那座豪华气派的坟墓里时,他真的没有更大的奢望了。
服务生把冷盘摆上桌,王金贵的儿子小宝没见过这么多红红绿绿的好吃的,伸手便往盘子里抓。俞江的女儿生活在县城,比小宝大也比小宝懂事,拦住小宝不让他抓。小宝一急,便哭闹起来。
丰妙英怕嫂子嫌农村孩子没教养,悄悄推丰妙兰一把说:“妙兰,你平日也多教育教育你家小宝,这要是有个外人,多不好看呀!”丰妙兰瞅鲍晓琴一眼,见嫂子果然蹙起眉头,便拍小宝一把说:“小宝,别给妈丢脸行不?一会儿开了席再吃。”小宝挨了打,哭的更凶了。王金贵疼孩子,瞪丰妙兰一眼说:“你打他干什么?小孩子嘛!他在乡里哪儿见过这么多的好吃的?”丰长命也说:“妙兰,小宝想吃就让他吃吧,只是别让他下手抓。”说完,他又逗外甥道,“小宝,这会儿你咋懂得哭了?刚才在姥姥的坟上,你可是一滴泪也没掉呀。”小宝碟子里有了吃的,哪里还管姥爷说什么,也顾不得哭了,两只手抓着吃的直往嘴里塞。
丰长命心里还想着那座豪华墓地,腾云驾雾地就像做梦一样。这时,梁玉敏来了。
丰长命搞不清梁玉敏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也不知道梁玉敏对自己瞒着她去给前妻迁坟是什么态度?脸腾地红了,尴尬地朝梁玉敏笑笑。众人站起来和梁玉敏打了招呼,连丰九如也站起来微笑着朝梁玉敏点了下头。鲍晓琴没起身,她拍了拍自己和丰长命中间的空椅子说:“来,坐这儿吧!”梁玉敏满面笑容地向众人点头回了礼,然后坐下轻声朝鲍晓琴说:“今天你辛苦了。”鲍晓琴没有回答,待服务生斟上茶,她把茶杯往梁玉敏面前挪挪,这才说道:“这么大的事,应该的。”
丰长命挑个桔子,剥了皮,讨好地把桔子瓣儿放进梁玉敏的碟子,小心翼翼地问她说:“你怎么来了?”梁玉敏微笑着反问道:“怎么?我不该来吗?”丰长命有些尴尬,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你怎么过来的?”梁玉敏看看鲍晓琴说:“晓琴派车接我过来的呀!”然后,她又用抱怨的口气对丰长命说,“你呀!真是个小心眼,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丰长命见梁玉敏对他偷偷给前妻迁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快与不满,心放宽了些,但他还是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我是怕你……”梁玉敏打断他的话说:“怕我不高兴?是吗?你这老头子,还挺拿心的呀?其实是你多心了,你该告诉我一声呀!我也亲自去坟上看看,为那位未曾谋过面的老姐姐上柱香,烧张纸,表示一下我的心意。”梁玉敏的话让丰长命好感动,他想到有文化和没文化就是不一样,瞧人家这话说的,多懂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