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洋轻悄地推开那奶油色的门,病房里,心脏仪器虚弱的滴滴鸣声听得他一阵揪心。
慢慢地,连脚步声都不留地走近那个深深将躯体掩躲在苍白被子里的人,呼吸罩让人看上去那么飘渺、遥远,仿佛一不小心就会随着那雾般的气体烟云消散一般。
萧洋轻轻揉着那柔软的黑发,龚荣治刚要阻止,却被这人那一抬眼时溢了整个眸子幽深震住了,慢慢撤下自己前去阻止的手'奇+',怔怔地望着这个呆子。
萧洋的手指就这样轻轻插在苏恒的黑发里,一双俊美英锐的眸子转移回苏恒煞白的面容上时,那股锐气全无,取而代之的,竟漾满了春水似的暖。
这个动作一致持续了半个小时,龚荣治动动嘴,没有发话,从窗台处走过来,把凳子望萧洋身边推了推。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小护士敲敲监护室的玻璃墙壁,龚荣治按下通话按钮,护士的声音传过来:“龚医生,院长紧急通知你进行手术。”
龚荣治眉头一皱,悄声说:“请院长另找别人吧,我哥哥……”
护士有些为难地说:“龚医生啊,院长说是省里的领导,所以指名要你去做,实在推不了……”
龚荣治回头望一眼昏迷中的苏恒:“不行。”
大眼睛的小护士眼巴巴地望着他:“龚医生……“
萧洋拍拍龚荣治的肩膀:“快去吧,这里有我。“
龚荣治大眼睛一瞪:“有你更不放心!”
萧洋慢慢的说:“我不会伤害他,今后也绝对不会有人伤害他,请把他交给我。”
龚荣治望着这人眼神,祥和,却又坚定,闪烁着一种耀人的光芒,突然就耀得龚荣治眼眶有些发烫,龚荣治伸出手拍拍萧洋的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暖热的手:“麻烦你了。”
龚荣治退出监视室的时候,走廊上的黑着一张脸的人还在。望着龚荣治和小护士离去的身影,他慢慢起身,自嘲地哼一声,隔着玻璃室看一眼监护室内的那两人,点一支烟,默默离去。
苏恒身边,就只剩下萧洋一人。
双手温暖着几乎没有一丝温度的手,萧洋整整握了三天三夜。
静静地端详着那人的紧闭的双目,萧洋整整看了三天三夜。
他怎么闭着眼睛那么好看呢。
“一,二,三,四,五,六……”他的睫毛真多,真长。
可是,整整三天,那睫毛长长的双眼一直没有睁开过呢?
每天,萧洋都会笑问医生,医生他怎么还没醒呢?
医生检查了一圈之后,面无表情,十分职业地说,病人似乎受了严重的刺激,好像自己不想醒来。
第一天,萧洋一面帮苏恒按摩着细瘦的胳膊,一面柔声说:”苏恒你快醒吧,再不醒我不还你钱了。
第二天,萧洋紧紧攥着苏恒冰凉的手指,趴在床头,睡着了。醒来之后,萧洋用英文唱了一首歌:
likeforyoutobestill,itisasthoughyouefromfaraway,andmyvoicedoesnottouchyou。
itseemsasthoughyoureyeshadflosthatakisshadsealedyourmouth。
asallthingsarefilledbsp;youemergefromthethings;filledmysoul。
youarelikemysoul;abutterflyofdream;
andyouarelikethewordmelancholy。
ilikeforyoutobestill,andyouseemfarabsp;itsoundsasthoughyouwerelamenting;abutterflycooinglikeadove。
andyouhearmefromfarawayandmyvoicedoesnotrouchyou:
letmeetobestillinyoursilence。
andletmetalktoyouce
thatisbrightasalamp;simpleasaring。
youarelikethenight;essandconstellations。
yoursilenceisthatofastar;asremoreandcandid。
ilikeforyoutobestill;itisasthoughyouwereabsent;
distantanffullofsorrobsp;oneile;isenough。
andiamhappy;happythatit'snottrue。
第三天,一个晚上,萧洋一整夜都没合眼,听着心电滴滴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弱,萧洋的心一点点被掏空了。
第四天,第四天早上,医生昨晚一系列检查之后,十分平静地摘下口罩和听诊器,十分平静地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萧洋平静地望着医生的眼睛,笑说:“是么?”
护士们开始撤各种仪器。
第二十四章
护士们开始撤各种仪器。
萧洋一把推开门口的护士,伴着玻璃器皿落地的破碎声。
萧洋飞奔出医院,发动起自己心爱的小帕,咬着指头一路飞奔,一串又一串水晶珠子顺着指头流下来,滑落进嘴里,又咸又湿,又湿又咸。
一个小时之后,萧洋抱着一堆东西,出现在苏恒的监护室门口。
“喂,”
萧洋盯着床上那个失去求生欲的人,慢慢坐在面如白纸的那人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上去的时候,椅子冰凉的温度冰得他的腿轻轻一抖。
“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萧洋轻轻用两根指头触摸着苏恒和皮肤近乎一种色泽的唇,笑说:“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就这么走了,说实话我还真的有点不舍得。我高一的时候,你在球场上晕倒那时候,我大概就真正爱上你了,到现在,你算算多少年了?”
萧洋捉住苏恒削长的白手指,一根一根按下去:“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二十三岁,二十四岁,二十五岁,你看,我等了你十年,那,”
萧洋将自己抱来的那一袋东西一股脑倒在苏恒雪白的被子上,“你看,这是你高二我高一那年,你路上走不小心遗失的手机链,很丑的一只猴子,居然还是红毛的,可我在你身后捡到了,没有还给你,一直保留到现在。”
萧洋从那堆东西中找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篮球衫,扬开,送到苏恒的面前:“这是你高二那年打完最后一场球赛的时候穿的球服,你晕倒在球场上,被送到医院,急救时候球服当场被医生剪碎,差点扔掉呢,我对护士说,这东西料子那么好,可以当抹布啊,于是被我抢过来了,可是我没有当抹布,它一直被整整齐齐保存到现在。”
萧洋盯着那张睡得彷佛灵魂已游移出躯体的容颜,苏恒依旧无动于衷。
“这个,这是你十七岁的生日礼物,这是你十八岁的,这是十九岁,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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