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笑行知道事情严重,谢云扬的下人才会不顾师弟不许接近此地的吩咐前来禀报,因此也劝谢云扬速去看看怎么回事。
谢云扬也明白这层关系,他嘴里埋怨武痴小师叔又惹下祸端,起身恋恋不舍地在黎笑行唇上蹭了蹭,暂且告别情人,匆匆离去。
歇得一会儿,黎笑行觉得躺着无趣,他披衣起身来到院外的草地上散步,没走出多远,听到一阵迟疑的脚步声由后方赶来,他心念转动眨眼落在来人身旁,吓得那人连连向后退了数步才站定。
「大哥?」那人是一名面目平庸的中年妇人,见到黎笑行一怔之下立即大喜过望。
「妳?」黎笑行疑惑,他不记得以前见过这名妇人。
来人见状,伸手从脸上扯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丽的脸,正是居嫣然。
「大哥当年将相公身上的毒移到自己身上,让你满头乌发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想必这些年你受苦了,真是太对不住你了。」居嫣然急着走上几步,看着黎笑行,冲口第一句话居然是道歉。
黎笑行尚未接话,居嫣然却突然快步上前直挺挺跪在他面前,伏地痛哭。
「妳不要哭。」黎笑行不擅长安慰别人,见弟妹哭得如此可怜,心里顿时涌起不安,「有事慢慢说。」
「求大哥看在同胞手足的份上,再救笑语一次吧。」居妈然呜咽道:「谢公子答应帮笑语,但他将大哥带回用药之后却再不提此事,也不让我前来探望。如今相公性命垂危,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借口说笑语病体有变,让人通传给谢公子让他离开之后,才易容成这庄园里的洗衣妇混进来。」
「你说云扬带我回来用药?用什么药?」黎笑行心里蓦然吃紧,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他盯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居嫣然冷然问道。
他猜出先前那个下人借口名傲天伤人一事其实是指弟弟发生变故,或许也仅有黎笑语有事,谢家的下人们才敢硬着头皮闯入禀报。
「大哥,你不知道吗?」居嫣然奇道:「毫无内力的人中了孔雀胆,就算有绝世高手将毒转移,但五年内若不与该高手换血,他同样必死无疑。」
黎笑行默然,居嫣然接着又说下去。
「这一点我和相公都不知道,还是笑语在你走后不久毒发,我们请来师父替他把脉才知晓的。」居嫣然垂泪,「谢公子当时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将大哥带回来救笑语。他找到大哥之后让师父给你清了余毒,并在你喝的药里放下笑语血液中所需的药物,已做好换血的所有准备。我以为谢公子已经告诉你了。」
黎笑行感到他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然重击了般刺痛,陡然间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泛黑,身体只是发冷,因而听不清弟妹后面还说了什么。
不自觉走前两步稳住身形,黎笑行的眼睛才可以视物。谢云扬说的苦苦寻了他四年,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如今仔细想想,再加上他最后一次毒发时听到的曾旌与师弟的对话,一切都那么明显。
难怪谢云扬不让他去见黎笑语和风雷双隐,反而将他带到这里暂住;难怪曾旌会说出那句「你好,他就好」的话,或许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用一身鲜血救弟弟的人!
当初在天山相遇之后,谢云扬一直苦劝他回去,为此还不惜在雪地中站了一夜博取同情;他们这一路的行程也特别赶,他居然自作多情的认为是谢云扬与他重逢之后特别兴奋所致。如今想来,这也是因为弟弟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的缘故。
「换血后,笑语会完全恢复吗?」黎笑行木然沉声问道。他陡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和冰冷的眼神让一直观察他的居嫣然感到恐惧,但为了她的丈夫,女人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这个问题。
「如果将大哥的血全数换给笑语,他自然无事,因为大哥已经喝下师父调配的药,它对人体无害只是用来治愈笑语。」居嫣然望着平静凝视她的黎笑行,心怵于对方麻木的目光,更加害怕,「不过大哥在换血后,恐怕性命不保。」
闭眼一气说完,居嫣然又连连对着黎笑行磕头。
「我知道这样求大哥非常自私,但我实在束手无策,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若我可以救笑语……」
黎笑行挥袖,一股气流止住了居嫣然的话语,将她从地面轻轻托了起来。女人尚在惊疑间,耳旁却再度传来黎笑行森然的语声。
「换血前必须喝的药,是不是特别苦?」
不知道这个时候黎笑行为什么提到这一点,居嫣然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她羞愧地垂下头。同样都是宝贵的生命,她却因自己丈夫的存活而堂皇求另一个人去死,实在愧对学医救人的宗旨。
黎笑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的心终于完全变得冰冷。眼前之人为了至爱忍耻祈求别人的模样,让他回想到多年前的谢云扬,也正是用这样痴情的目光央着他救治黎笑语。
那些喂到他嘴边的药,温柔的眼神,体贴的举止,还有耐心的劝慰,如今想来当真是可笑至至!谢云扬说过不愿浪费一滴珍贵的药物,做出一副时时为他着想的神情,想来也是因为笑语才是真正需要这些药的人。
不知道亲手让自己喝下这些药时,谢云扬是否因可以救他真正爱的人而长长舒了一口气?
师弟,真的想用他的性命来换取弟弟的重生吗?
那么这些天相处得来的安宁幸福,那些由谢云扬亲手布置的一切,还有昨晚感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