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晚年说明他为什么只是作为共产党的同路人而没有参加共产党。他说:“为了参加这个党,我不得不去否定《存在与虚无》,否则他们将不允许我入党。或者如果我不正式拒绝这一点,至少我必须写一些多少是按照党的要求特制的文章。无论是这种或那种方式,我都不得不去否定它。而事实是,我没有打算否定任何东西,首先是没有打算放弃我自由探索的基本权利。无论在什么时候,这对我来说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我总是想为自己发现事物。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始终是而且现在仍然是我的基本哲学格言。”(《萨特自述》)
第二部介入(1939…1970)两间余一卒(1945…1957):爱的考验(1)
1945年1月;萨特作为法国记者团的成员第一次来到美国。接待他们的是一位身材娇小的法国女士。她叫多洛丽丝•;瓦内蒂,战前是巴黎一家小剧院的演员,战争开始后去了美国,在美国战争情报处做宣传方面的工作。她同一个有钱的美国医生结了婚。据说在巴黎时她曾经见过萨特写作,不过两人并不认识。萨特当时在文学界还只是小有名气,而多洛丽丝作为一个演员大概也不太出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萨特就提出希望同她约会。
看来萨特是一见钟情。而这里似乎还有其它的因素。同萨特一起的记者都是男性,萨特同他们不可能有深入交往。在美国,由于萨特的英语十分蹩脚,他也无法同只懂英语的美国女人交往。没有语言的沟通,萨特就毫无用武之地。现在遇到这样一个法国女郎,萨特真有他乡遇故人之感。萨特和多洛丽丝很快就陷入热恋之中。对于多洛丽丝来说,陷入情网,显然是由于萨特那些非同寻常的情话。萨特在纽约时,将他的语言诱惑的特长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这也许是因为在美国,除了多洛丽丝以外,再难找到其他可以说话的人;不象在巴黎,可以让他发挥特长的女性是较多的。
萨特在美国呆了大约4个月,大大超过了他预定的时间,同多洛丽丝的恋爱是他滞留的主要原因。由于多洛丽丝十分熟悉美国,同萨特希望了解的美国文化界也有交往,她成了萨特在美国的导游和与纽约社会名流交往的中介。她还为他翻译那些必需的英文资料。总之,萨特是通过多洛丽丝来了解这个让他一直深感兴趣而又陌生的国度。晚年他回忆这一时期说,是多洛丽丝给了他整个美国。
刚开始他俩谁也没有考虑这一恋爱事件可能带来的后果,认为不过是一段普通情缘而已。正如对其他任何女性那样,一开始萨特就向多洛丽丝谈到波伏瓦,说明他和波伏瓦是怎样一种关系。而在多洛丽丝这一边,虽然同丈夫的关系不好,处于半分居的状态,也没有确定地要与他分手。所以他俩都以为,随着萨特回法国,这种关系就会自然终结。
回到法国后,萨特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波伏瓦,没有什么保留。虽然这是自战争时期以来,萨特重新开始的第一桩风流韵事,波伏瓦并没有当很大回事。她想,这可能只是类似在柏林时同那个“月亮”女人的爱情事件,萨特浪漫狂热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但实际情况不是如此。这个女性对于萨特的吸引力远非“月亮女人”可比。萨特回到巴黎后继续同她联系,多洛丽丝也情不自禁地给了回应,两人书信往来频繁。于是萨特谋求机会再度去美国看她。正好美国有几所大学邀请萨特讲学,他欣然答应。1945年12月,他登上去纽约的轮船。这次他在美国又呆了4个月。
如果说上一次去还有公务在身,那么这次纯粹是为了多洛丽丝。几个月的时间,除了有数的大学演讲外,他几乎没有干任何事情,全部空余时间都用来陪多洛丽丝,完全是以她为中心生活。他在给波伏瓦的信中叙述了每天的时间安排。大约早上9点起床,然后是洗澡,刮胡子,吃早饭。11点去赴某个预订的约会。午饭是同多洛丽丝或其他想见他的人一起吃。午饭后他一个人围绕纽约散步(大概是多洛丽丝必须上班,不能陪他)。他说,现在他对纽约熟悉得如同巴黎一样。6点在某个地方再同多洛丽丝见面,他俩在她的住处或某个安静的酒吧一直呆到凌晨两点。他向波伏瓦承认,他喝得很多,但以没什么问题为限。星期五的晚上萨特到多洛丽丝的住处,在那里一直待到星期天下午4点。萨特说,这是为了避免引起公寓门卫的注意。多洛丽丝虽然已经同丈夫分居,还没有离婚,所以他俩的交往仍然要慎重行事,以免引起麻烦。因此多洛丽丝开玩笑地将萨特称为“我的囚徒”。而有的星期五他们也到外面去度周末。
像这样长期脱离自己的常规写作活动,是萨特自结识女性以来未曾有过的。此前他总是按照学校的习惯,将一年划分为两个时期,一个是工作时期,一个是休假时期,严格按照这一规律写作和休假。这一生活和工作规律,在同卡米耶、波伏瓦和万达恋爱时都没有打乱,而这次为多洛丽丝破了例,他来美国的时间并非休假期。
萨特最后在信中说:“除了多洛丽丝有些让我惊吓的爱,再没有别的什么可谈的了。此外她绝对是迷人的,而我们彼此从不疯狂。但这整个事情的未来是非常严峻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写这些才不至于对她是不诚实的(因为写出来的词语总是冰冷的),而你应该知道这事具有怎样的意义。以后我将详尽地对你谈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