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从购物袋里拿出条红裙子,颜色很亮的那种红。我一向不喜欢女孩子穿得太艳,不过紫菱那么漂亮的姑娘,皮肤又白,穿什么都压得住。他把那裙子轻轻放到她手里,声音也很轻:“菱菱喜欢吗?哥挑了好几天了,觉得菱菱穿着一定好看。”
夏紫菱没应声儿,姿势也没变,但我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的手握紧了那条裙子。我吸了口气,踩下油门把车子开出去。中午时间,又开始塞车了,跑跑停停堵得不行。可是,只要能一直开下去,就总会有出路吧。
永无结局最终章
“哥,哥,你电话来信息了,”那声音直冲耳膜,许延一惊,却听见夏紫菱的声音比他还惊,抽气问:“哥你咋啦?!怎么哭了?!”
许延猛地睁开眼睛,见夏紫菱正一脸焦急拍着他,不由大喜过望:“你叫我哥?菱菱,你醒了?!”
夏紫菱呆了呆:“我醒了?是你醒了吧?你都瞌睡半天了。”她噗嗤一笑,压低声音说:“你瞧,那老和尚看着你呢。”
和尚?许延茫然四顾,暗淡的禅房,半旧的黄幔,凝滞般缓慢抽扯的青烟,从长了锈的铜制香炉中静静流泻出来,倦怠地绕上老僧枯槁的指节。那老僧长眉白须,轻捻着佛珠,声音也像是刚睡醒般倦怠:“施主,你因何而哭?”待到掀起眼帘,目中却精亮异常。
许延蓦然记起,这和尚竟然就是二十年前那个讲禅的方丈。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跟着尹心玥来这里听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还丢了颗糖……
许延一把掏出裤兜里手机,擦眼一看:“许总,周局我约好了,订了明晚七点新梅园的房,您记得过来。”发信人:张健强。日期:二〇〇四年九月……
许延挂着满脸泪,猛然抬起头,看着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良久:“我丢了……一个梦。”
老和尚温声宣个佛号:“你用一个梦,换了一颗糖。”
许延怔怔吸口气:“那,眼泪呢?”
“泪着,缘也。”老僧敛眉微笑,念一句:“苦海迷途本如梦……”又再正襟危坐,漫声开始说禅。
窗外,山巅,遥遥传来一阵雄浑的钟声,在潇潇秋雨里轰然回荡,空旷而悠长……
许延没打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电话号码。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速度奔下山,窜上车,跑进候机厅,更不知道是以什么速度冲进a市人民医院。他突然发现,只要有契机,其实谁都能当刘翔。
封毅正坐在急诊室的办公桌后面,拿着听诊器按在个病人背部,见他冲进来,立马愣了神儿,瞪着两眼好半天:“你,你干啥?咋跑这儿来了?”
还是那样的眉,还是那样的脸,还是那样要笑不笑,又坏又迷人的,傻样儿……许延猛一把捂住鼻子,上前扯下他的听诊器,拽了人就跑。
“诶,你等等,我交代一下……”封毅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以为出了啥事儿,也开始着急,赶忙揪住他:“一分钟,就一分钟,我找个同事接我的班儿。”说罢拖着他来到挂号窗,冲里面喊:“小刘,你打个电话叫陈大夫来替我的班儿,我临时有点急事儿。”说完才跟他一块儿向外走。
许延从头到尾都揪紧封毅的前襟不放,只觉浑身一时冰一时热,两耳嗡嗡乱叫,腿发抖,手发麻,心蹦得不像自己的,一路死瞪着他。妈的,这混蛋,他真的还活着,还活得挺滋润!
“到底怎么了?诶,你,”身上的白大褂让这小子快扯成咸菜干,那架势跟捉贼似的,连周围困顿的病人瞅着两人的怪样都发笑。封毅红了脸,别扭地夺衣服:“你别揪我啊,别人都看着呢,我跟着你不成吗?快放开……”
“不放!”许延掉头大喝一声,吓得那小子两眼发直,门口的保安也哧溜一声绷紧了腰,脑袋上的帽子都差点给晃掉。
“行,行,不放。”封毅怕又出丑,再不敢反抗,一把拉住他快步跑出门诊楼,进了院子才停下来,转过身着急地问:“咋了延延?出啥事儿了?”上午打电话那会儿不还好好的吗,这神仙隔了大半天竟然就下凡了。
“你宿舍在哪儿?”许延瞪着他,呼呼喘着气:“一人间两人间?”
“就后面,一人啊,”封毅越发摸不着头脑,傻愣愣地问:“咋啦?”
“走,”许延拼命推他:“快。”
“呃,干吗干吗,你别推我啊,去就去啊。”看那小子满头大汗跟个急眼兔似的,又是担心又好笑:“抓奸啊你,那也不用这么急啊。”
“少废话,”许延狠狠踹他一脚,瞪圆眼睛:“快走!”把那家伙唬得立马闭了嘴。
两人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回宿舍,封毅刚想开口,许延就一脚把门踹上,二话不说掐着脖子就按上床。
“喂,诶!疯了你!烂了,”封毅吓得哇哇叫,又不敢真拦他:“衣服撕烂了,慢点儿!”
“烂就烂!”许延红着眼睛,三下五除二剥光了跳上去,抓住那根东西一口含进嘴里,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眼泪鼻涕一串串往下掉。口腔里那恍如隔世的味道,记忆里抓心抓肺的痛断肝肠,比一辈子更长的磨难……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他还好好儿的……现在是在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