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知道,宁市长还有个女儿。如今,李斌良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那是一个夏天,李斌良正在办公室忙着写一份材料,忽然有人敲门,他说了声请进,一抬头见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姑娘出现在门口,他顿时觉得眼前洒满阳光。
那年,她还不到二十岁。她不是现今那种国际流行型的美女,不是那种苗条或者说细瘦型的,脸上也绝没有半点“酷”的表情,而是身材健美,充满着青春和朝气,圆圆的脸庞放射着快乐的光彩,一双明亮的眼睛把人的心都照亮了,一身普通的水绿底白花连衣裙,衬托出她身材的曲线。她的脸庞也不是白嫩形的,而是呈现着健康的棕色,闪着玫瑰般的颜色。她是那么的真挚、朴实、美丽……象太阳一样坦露在面前,李斌良一下就被吸引住了,下意识地站起来,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看着李斌良快乐地笑了:“请问,您看见我爸爸了吗?”
李斌良一时没反映过来:“你……你爸爸是谁?”
她又笑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你一定是李秘书,我爸爸常常说起你!”
李斌良:“你……怎么认识我,你爸爸他……”
她答非所问:“你们几个秘书我都认识,他们常到我家去,只有你一次没去过,所以我猜,你就是叫李斌良那位。对了,你最近写诗没有?我爸爸还说你既有诗人气质,又有脚踏实地的作风,是个难得的人材!”
李斌良终于猜出了她是谁。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识,她给李斌良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他想不到,宁市长居然有这样一位美好的女儿,看上去,她没有一点领导干部的优越感,甚至比一般家庭的年轻姑娘还朴实,还真诚,还坦率,还可爱……
然而,李斌良不敢多想。因为他觉得,她毕竟是市长的女儿,而他只是个农民的儿子,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另外,他比她的年令还大几岁,在中国人的观念中,也不很般配。他也无法和她靠近,因为她不在市政府工作,只是偶尔来找找父亲,他又不能经常到市长家里去,无法拉近二人的距离……
种种顾虑使他与她失之交臂。在他犹豫和自卑的时候,早有人乘虚而入了,那就是他现在的丈夫余一平。他虽然是后到市政府的,文字能力也平平,可很会处关系,和市长副市长都处得很好,宁市长家更是常来常往,有时是请示汇报工作,更多的时候是帮着干些零活儿,给要考电大的宁静辅导功课。最终,他的苦心有了回报,他和她并肩出现在婚礼仪式上。
李斌良出席了那天的婚礼,看着他们一对,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嫉妒和深深的痛苦撕啮着他的心。他偷眼看看余一平,论长相,自己虽不是美男子,可跟他相比,肯定只强不差;论能力,他根本无法与自己相比,很多分给他的材料写不了,都是他李斌良帮助完成的;论年令,他比自己还大上一岁;论人品,李斌良甚至有点担心起她的未来……可是,他却得到了她,看着她如花的笑脸,他的心一阵阵发痛。
婚礼还没结束,他就借故离开了。
就是那次婚礼后,他在失落的时候,王淑芬填补了他的心灵空白。不久,他们也结婚了。
他第三次见到她,是在宁市长的遗体告别仪式上,那也是他永远望不了的记忆。
宁市长是外出开会归来的路上,出车祸死的。事故发生在外地,据后来当地警方调查和检验堪查,当时,老市长的车正高速行驶着,有一个部件突然失灵,驾驶员控制不住车辆,就飞出道外,滚下陡峭的山崖。当警方找到车辆时,车体几乎已经烧成焦炭,还摔得残破不堪。老市长和驾驶员全死了,尸体经强烈的撞击和燃烧,也残破不堪。
在遗体告别仪式上,宁静哭得死去活来。“爸爸……爸爸……”凄惨的呼叫使李斌良和很多人都落了泪。在那个时候,她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无助,李斌良真想冲到她身边,扶住她,劝慰她,擦干她的眼泪,抚平她心灵的创伤。可是不能,他没有这权力和义务,也没有这个资格,因为余一平在场。也就在那个时候,李斌良再次认证了自己对余一平人品的判断。在妻子悲痛欲绝的时候,他不是守在她身边,劝慰她,分担她的痛苦,而是跟在市领导、特别是魏副市长的身旁,一个劲儿的表示感谢,对妻子理也不理,甚至对她的悲泣露出厌恶的表情。
自调公安局工作后,李斌良与宁静的距离近了。他曾经自认已经成熟了,能泰然地面对她了。可等真的见面,才发现不能,每次见到她,他的心总是情不自禁的频率加快。特别是调刑警大队后,两人见面的机会更多了,这使李斌良多了几分尴尬,几分甜蜜,几分忧伤,几分期待……他发现,她好象生活得还好,从她开朗的面容和明亮的双眼中看不出不好的迹象。可他知道,余一平对不起她,那不是个忠于感情的人。他借着陪领导之机,经常出入娱乐场所,他曾听别的秘书说过,他贴上了一位三陪女,经常与其在一起鬼混……对这些,看样子宁静并不知道。
想到这些,他深为宁静抱不平,深恨余一平这个感情不忠的势利小人。对这种人,李斌良常常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出入那种场所呢?在那里到底能找到什么快乐呢?那些三陪女到底有哪些可爱之处呢?他也曾陪领导出入过那些场所,与三陪女接触过,她们一个个装腔作势,挠首弄姿,稍一接触就会发现,她们多数文化层次很低,其中很多甚至来自穷乡僻壤,可一旦投身这种场所,却忽然身价百倍,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要大把大把甩钱给她们,还要供她们吃,供她们喝,成了宝贝疙瘩。真叫人不解。有一回,有个秘书曾指给李斌良看过余一平相好的三陪女,除了年轻一些,无论怎么看,也无法和宁静相比,可是,她却战胜了宁静,一定程度地代替了宁静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