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环冷月,螺组江孤臣。
对景伤前事,怀才误此身。
余生料无几,空负九重仁。
谁在外面吟诗,这不是清朝乾隆总管内务大臣著名大贪官和坤被赐死前几天留下的《上元夜狱中对月》吗?怎么今夜的他跟几百年前的大贪官落得同样的境况?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他真希望重新活一次,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
杜赞之突然感到屁股下一阵刺痛,看来痔疮破了,这几天一直都是坐着,而他又不能跷着屁股,痔疮就破了,不知是他折磨了痔疮还是痔疮折磨了他。完了,都完了,他完了痔疮也完了。人总有一死,迟是死,早也是死,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再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他认真想过,如果坚持下去,如果人家最终没法定他的罪,他出去后也许还能风光地过下半辈子。但这种可能性已经极小了,上午吕国标跟他的谈话,每一件似乎都落实了,还没有问到他的事,如果其他人说了,最后也要算到他头上的,任在娜父亲的200辆走私汽车,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但只要任在娜一进来,一个女孩子肯定经不住几个回合就什么都招了,即使他不承认,也无济于事了。像他这样的情况,给判十年八年是轻的,现在他态度又不好,说不定给判无期死缓甚至死刑都有可能,即使只判他有期,到监狱里受苦,又何必呢?
这辈子,就毁在任在娜手上。
面对着茫茫苍穹,杜赞之终于向上帝表示忏悔。他用面巾结成绳子挂到水管上,站到马桶上套好,脚在下面一踢,大脑里就变得一片空白。
“爸,我要走了。”杜赞之说,他仿佛看到躺在床上的老父亲向他招手,“你的儿子对不起你,他不该当这个市委书记,他应该跟着你在江尾村摸螃蟹,如果下辈子有机会,他愿意再做你的儿子,好好做一回儿子,孝敬孝敬你吧。”父亲嘴张了张,像是要对他说什么,但他一个字也听不清楚,父亲耳已经有点背,杜赞之说什么他也不一定听得见了。
“姐,我走了。”杜赞之眼睛里的泪水溢了出来,他觉得自己无法面对杜赞英,这辈子他欠杜赞英的实在太多太多了,他一直无法报答。杜赞英说,谁要你报答呢?这个世界上,谁也没有欠谁的,谁做什么不做什么,那是前生就注定的事。
他还想跟杜赞英说,父亲今后的生活还得靠她。杜克以后也得她帮照看,杜克虽然在国外,但有一天还是要回来的,杜克对姑姑的爱不亚于对父亲母亲的爱。但杜赞英瞬间就不见了。
“宋双,我走了。”杜赞之说,“杜克以后就靠你了。不用悲伤,人迟早都要走这一步,现在我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也算可以了。不要过早将我的事告诉杜克,等他回国来再说吧。”
他跟洪妍之间的感情算是人世间最纯洁的爱情了,不知洪妍是否爱他,但他是爱她的,一种发自内心的爱,一种神圣的爱,一种他自己舍不得轻易向她袒露的爱。他好久没给她打电话了,他真想见她一面。
“这辈子我们无缘,就等来生吧。”洪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石梓是个好人,不知你是否喜欢他?”杜赞之说。
“我这辈子不会找男人的。”洪妍说,“我虽然跟你清清白白,但心已经给了你。”
“你真傻。”杜赞之一阵感激,他说,“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说着不想再打扰她,自己悄悄地离开了。他突然觉得,这个一直生活在他的视野里可望而不可即的女人其实最可怜,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一直没有投进别的男人的怀里,是不是就因为他?
他跟任在娜没有爱,他只是占有了她的肉体,他在她身上得到了在宋双那里得不到的东西。她对他也没有爱,她只是利用他。他是她的秘书,自认识她后,几乎天天替她办事。男人和女人往往就是如此互惠互利。他想想,自己这辈子在女人方面也算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怎么说走就走了?”杜赞之以为是洪妍要追他,仔细一听,却是任在娜的声音,“你答应为我在省城办一次个人演唱会,还没有兑现呢!”
在烟雨濛濛的天边,董为正在向杜赞之招手,身边跟着个年轻人。董为脸上露出少有的笑意,董为说:“杜书记,久违了。”
杜赞之见到董为,也觉得很高兴,他远远就向董为伸手要握。董为也向他伸出手,但他们始终握不到一起。董为苦苦一笑,杜赞之也无可奈何一笑。杜赞之这时才看清了,跟在董为身边的年轻人是卢业萌,他说:“我对不起你爸。”
“杜叔叔怎么这样说话?我爸还得感谢你呢,他现在过得那么好。”卢业萌说。
杜赞之觉得奇怪,他说:“你出事后我说过几次要去看你爸一直没去成。”卢业萌说:“你不会找得到我爸了,他也不会再见你了,他六根清静了。”杜赞之听说卢森剃发出家不知去向了,果真有此事?他还想问卢业萌,但董为正扯着卢业萌的手飘飘然而去,杜赞之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