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下去吧。」姬旦挥手:「传令先行军暂缓行程,待我回来再行定夺。」
「好在你着令前行军押解小部分钱粮先行,否则这回咱们可就不妙。」姬发陪着姬旦纵马行于路间,随口说道。
「丰将会加入叛军,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姬旦沉吟:「我遵守诺言派去教化佳夷之事办得甚好,已使他们大半脱离贫困。按理丰将在这种时刻应该不会冒险作乱才是。」
「他终是不服我先于他得到天下。」姬发摇首道:「我周取商而代之,大部分借助先祖之萌福,几代积累,又逢遇上良相师尚父,如此机缘凑合之下才算功成。
「那丰将虽是蛮族,却甚有远见、能力超凡,若非其出生,想来此刻成就不在我之下。”
「想不到你竟会承认。」
姬旦颇感惊讶,以前姬发对丰将深恶痛绝,言语间提到时亦不甚客气,何曾有过这般坦然相承的时刻。
「这是事实,我如何不认?」姬发说道,脸上突又露出愤愤之色,「所以我知那厮对你仍是怀有不轨心意,他定趁这个时机妄想从中牟利,以待……」
「你年纪越长,就越发不正经!」
姬旦板起脸来打断姬发之语,这等时分姬发还有闲情思及此等之事,如何让他不恼。
“丰将之事早已过去多年,哪会再作多想?」
「谁让老四你并未改变半分?那小子定然与我一样想法。」姬发认真说着却不似玩笑,听得姬旦不禁一怔。
弹指之间,他二人已来到楚国王宫外面。姬旦拿出周室王族虎符,在王城兵卫带领下进入楚王宫,姬发紧随其后。
他知姬旦半年前曾助楚王平定其国内乱,有重恩于对方,所以此时姬旦才未领兵前来,估计应是有把握说服楚王:但如今适逢战乱,人心不古,他也颇为担忧有何变数发生。
他二人跟着那执戈兵士进入偏殿,早有伶俐美貌的宫女送上茶来,姬旦接过放于几前,正欲开口相问楚王何在,却只听得宫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片急促脚步声响,接着盔甲铜片碰撞之声响亮,兵刀利器的影像晃动。
姬发才道声不妙,宫门即刻被撞开,数十名兵士抢进涌入,门外还立有层层人影,一时间杀气环绕,气氛紧张。
「楚王何在?」
姬旦微拧眉头,起身喝问那为首之人。
他虽不会武,但一双眼睛却极为冷静迫人,那卫队长被姬旦双目一逼,竟然心中发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这种时候还能够镇定自若,不愧为周公。」
门外陪着楚王进来的人长声笑道,却是崇应彪,他虽开怀笑着,但眼神望向姬旦之时却止不住地发狠。
姬发拦在姬旦身前,他心知崇应彪恼恨周人杀他父亲,如今他们定然凶多吉少。但无论事态演变如何,他都要尽全力以护姬旦周全。
「我道怎幺这座宫殿一个守卫也没有,却原来楚王早有布置。」姬旦不加理会崇应彪,只用眼睛直视脸有愧色的楚王,淡然开口。
「你说得没错,姬旦经由楚国果然会来游说楚王,否则我们可不会得如此良机。」
崇应彪侧目对门外说道。
姬发望去,进来一人步履轻快,有力身形剽悍依旧,正是他刚才提到的丰将。
真是冤家路窄!姬发心中嘀咕,不禁摸了摸掩住脸庞的薄铜盔甲,跟着提了提手中短刀。
「杀!」
崇应彪收敛脸上笑容之后,发出一字之令。
包围宫殿的军士全乃楚人,他们闻言齐望楚王等其命令。楚王见着姬旦平静如水,脸上颇显犹豫:而崇应彪恐错失此等良机,连忙从一名兵士手中夺过长矛,用力向姬旦投去。
姬发大喝一声,拔刀将那矛劈开,崇应彪再待执矛,不想丰将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沉声道:「太子曾说过,此人由我处置。」
「丰将,你少拿太子来压我!」崇应彪怒道:「我知你与太子都欲活捉这小子,可留下他终是祸患。何况他数万大军于城外驻扎,不如尽早除了干净!」
「我看你是想抗太子之命吧?」丰将不缓不急地说道:「你只不过是想报私仇罢了。」
他说着,手下微一使劲,崇应彪便觉拿捏不稳掌中之物,登时又惊又怒。
「你这蛮子胡说八道……」
「两位皆是为武庚太子办事之人,何必相争?」楚王却在他二人快翻脸之际插进话来:「不如寡人先请周公与他的近身侍卫于屋内休歇,待二位商定妥当后,再行处置如何?」
崇应彪眼见楚王持中立之势,只得悻悻转身离去。
丰将这才转看姬旦,对他深深地微笑,虽似带着玩味,却仍是那般森然。
但他却没有对姬旦再言其它,只饶有兴趣地在姬发身上打量一圈,眼里颇有异色:毕竟能够如此轻易打掉崇应彪所执之矛,可并非常人所能。
楚王见状,立即下令将姬旦二人押进一座清静馆舍,令人好生看守。
姬发人得那屋,听着门外脚步声晃动,梁上亦有异响,心知楚王就连屋顶上也遣人把守,忍不住一把脱下面上盔甲,狠狠地砸在桌上。
姬旦知他恼恨楚王负义,但事已至此,他也暂无他法。
入夜的时候,楚王令人送来精致小菜。
姬发赌气不食,却是姬旦劝着他勉强吃了一阵,就在姬发放下竹筷之际,他突听得屋内似有响动,连忙抓过头盔覆于面上。
与此同时,壁上暗门大开,楚王只身一人从中迈出。
「周公,恕罪!」楚王才一踏进屋便对着姬旦一躬到膝。
「你这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