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黛夜深沉,石涉想得头痛:“房大人最后一次见岳父,应该是还有东西交给岳父,他死了,什么也没有了。”
再回头焦躁地理好那些东西:“无头无绪,岳父也知道不多,去狱里又有人看着说话不能方便……。得有个什么法子,让人知道还有些东西在外面。”
石忠贤也觉得有理:“我们举家进京,不说人人知道,也传得差不多。没有人找你,涉儿,应该是在观风向。”
石涉想想也是,见星光满天,月在中天。送父亲去睡,一个人心绪不宁,又在家里转了转,沿着圈查看一番上夜,才回房中睡下。
这一夜想事睡不着,比平时起得晚。出门,见风卷起菊花灿金无数,一个人在落花里背对自己,是澄心。
见石涉出来,澄心深吸一口气,走过来行一礼:“我有话要和你说。”石涉有些意外,不过心里也挺美,让开两步道:“你说。”
他看着澄心,仿佛每一天见,澄心都有点儿不一样的地方。
澄心静静地道:“我想和母亲搬出去。”石涉惊得险些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随即沉下脸:“这是你心里的想头才是!”
“是,是我想的,不过我想了一夜,还是搬出去,这样子住,到底不方便。”澄心心平气和。石涉几乎翻脸,不方便?他想起来曾住在一处帐篷,想起来澄心洗澡自己在外面守门,那个时候怎么没有不方便过?
石涉冷了三分:“你为什么这么想?”他想起来:“昨天出门拜客,听了什么人的话?”他皱眉,没好气道:“你就家里住着,乱跑看我打你!”
澄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是什么?”石涉已往房里去,袖子在身后重重拂出,粗声大气地道:“我有事呢,你少来烦我!”
门,关上!
石涉气了好一会儿,他知道这是澄心的闺阁典范,但是他不允许!未婚住在一处,难免有人说话,不过石涉还是不允许。
他不放心!
手在书案上随意拿过一个什么,以为是信,在手里才看到是石小知写的。打开来看过,石涉眉头拧得更紧,大喊:“小知!”
石小知出现,见公子手中拿着自己写的东西。澄心不让他说,无所不知的石小知怎么被难到,他写出来。写出来后,放在桌上,石涉昨夜回来没有看。
石涉眉头拧得不能再拧:“这是怎么回事?”石小知捡知道的回:“是亲家姑娘舅家,说是欠了郑家的钱不给。”
石涉摇摇手,让石小知不必说。他对着信,再对着房中发呆,忽然笑了,在大腿上重重拍一下:“有了!”
换上衣服让石小知带路,石涉主仆往王家当铺而来。
这个时候澄心正在房里想主意。这么住着,不好。搬出去,头一个不答应的竟然是母亲。母亲说怕石家不高兴,以澄心来看,石涉能明白自己的苦衷那就好了。
至于石涉怎么想,澄心没有想过。
第六十二章,这是谁的家?
几开间的大门,门板都下掉。在街上往里看,见一个古铜色绸衣的沉着脸坐着,那脸拉得似黑墨汁。
他嘴半张半合,似乎还在骂着什么。
石小知忍不住发笑,指给石涉看:“就是他!”石涉也一笑,主仆同时猜到王大倌骂的,一定是他丢在澄心手里的五百两银子。
石涉拉拉身上半旧的衣服,稳稳地吩咐:“你留在这里,我自己进去。”他跳下马,并不把马留下,手牵马缰往当铺门前去。
身后石小知机警地左右看着,眼角扫到几个人影躲避,嘴角上勾,不易觉察的嘲讽笑笑。西风吹过有些冷,石小知扯扯身上衣服,继续左看右望。有心人看上去,不知道他在作什么掩护。
石涉在系马栓上系好马,大步走入当铺中。他嗓门儿从来不小,不怎么费力就是炸雷似的一声:“掌柜的呢!”
不似上门的客人,倒似砸门的行家!
他猜的没错,王大倌骂的正是澄心。他心疼银子如自己身上肉一般的人,平白丢了五百两银子,正气得睡不好,吃不下,嘴里正嘀咕,猛然听到这一声,惊得人跳起来,蹿出去几步后才喘口气儿,想到这是上门的客人,他气喘吁吁手抚胸口:“我的娘呀,你有事儿?”
他看这个人,宽肩膀高身板儿,分明一条壮汉。细看眉眼有三分斯文,再转睛一看,还是一条莽汉。
肤色黝黑,和浓眉有得一拼,肌肤带着关外风吹痕迹,衬上他的个头儿,实在让人心惊!
王大倌小心翼翼,知道这些关外来的汉子不好惹,不过,有时候也代表一注财!他们走进当铺里,总是有好东西来当。
伙计要上来,王大倌摆摆手,自己来问:“客人哪里来的?”
“我从关外来,如今急着回去,有点儿东西不方便带,送在这里看看是什么价钱?”石涉粗声大气,再加上他浓重的眉眼左顾右盼,十足一条关外汉子。
王大倌笑眯起眼:“啊啊,请里面坐。”
后面是静谈的客房,有数株梅花未开,几点油绿嫩黄小菊。石涉用套近乎的口吻:“掌柜的是京里人氏?”
“啊,我是京中土生土长的人。”王大倌笑眯眯。
石涉负手走在前面不看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王大倌在一侧陪他并指路,犹豫一下:“再只有一个兄弟在京外。”石涉忽然回头,眼珠子瞪圆了:“嗯?再没有别人了?”
“啊,哈哈,你这是何意?”王大倌平白又吓了一跳。石涉收回眼光,慢慢露出笑容:“没什么。我看到掌柜的,就觉得是祖上积德的相,应该兄弟众多才是。”
他耸起浓眉,认真打量王大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