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护士长的爱人也休完假了,要返回成都。谢护士长便委托爱人将杨秀云带回四川。
杨秀云离开阿拉沟之前,在部队办理了结婚手续,与罗平安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但唯一遗憾的是,两人没有举办婚礼,罗平安已经不能下床了。
罗平安得知自己患癌症后,情绪一落千丈,病情急速恶化,双目几乎失明,也再吃不进食物了,连水都不能喝了,只能靠葡萄糖维持生命,每天还必须注射止痛针,不然痛得死去活来。
杨秀云临行前,去急救室与罗平安告别。
罗平安刚打过杜冷丁止痛针,正在昏睡中。杨秀云不忍心唤醒他,就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一下,然后一步一回头离开了。她任重道远,为了肚子里的小生命,她必须坚强活着。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这天夜晚,轮到艾冰为罗平安上特护。
罗平安又痛醒了,大汗淋漓,用牙齿紧咬着被头。他再痛也不会叫出声来,担心影响其他伤病员休息。
艾冰用毛巾擦去罗平安脸上的汗珠。
“给我打止痛针。”罗平安气若游丝说,他已经对止痛针产生了依赖性。
“好,我马上就打。”艾冰说着走出急救室,去找值班医生开医嘱。她理解晚期癌症病人的痛苦,都离不开止痛药物。她有一个患骨癌的小舅,最后痛得拿剪刀戳破了自己的颈部动脉,用极端方式结束了病痛的折磨。
不一会儿,艾冰拿着一支针药走进来,用注射器抽好药水,为罗平安注射。“打了止痛针,你就不痛了,可以闭上眼睛睡觉了。”艾冰一边推药一边安慰病人。她的手颤抖着,因为她撒谎了,这不是止痛用的杜冷丁,而是一支安定。
杜冷丁属于毒麻药品,外科病区仅配备了五支,不巧都用完了,要到明天才能去药房领取,只好暂时用安定针替代。
罗平安闭上眼睛睡了不到十分钟,又睁开了,浑黄的眼球到处乱看。他只能看到人影,看不清五官。
艾冰却看懂了罗平安迷茫慌乱的眼神,似在说:“还痛,这针怎么没效果。”她知道安定针起不到止痛作用,但又找不到其他办法,只好安慰说:“你要痛,就叫几声吧,可能舒服些。”
罗平安摇摇头,虚弱的身子在床上抽搐着,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看你这么痛苦,我……”艾冰急得直跺脚,眼泪夺眶而出。
虽然罗平安看不到艾冰焦虑的表情,却感到有一滴泪滴落在手背上,还是热的。他强忍疼痛,咧开嘴角,努力露出一丝微笑,问:“今天几号了?”
“3月4日。”艾冰说。护士对时间都相当敏感,因为要上不同的班。
“我问的是阴历。”
“阴历啊,我算算。”艾冰掰着手指头数。部队都是按照阳历生活,没人知道阴历。
“今天是阴历十五。”艾冰终于算出来了。
“喔,元宵节,过节不许哭鼻子。”罗平安有气无力抬起手,在艾冰鼻尖上刮了一下。
艾冰不好意思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她清楚记得,这是罗平安第三次刮她的鼻子。
“在我们家乡,元宵节像春节一样热闹,但是在部队,这不算节日。”罗平安的话多了起来:“今天过节,给我唱支歌吧。”他眼神流露着期待。
“你想听什么歌?”艾冰问。她见罗平安不再痛苦,心情好受多了。
“好听的。”
艾冰马上想起了电影《上甘岭》的插曲,她最喜欢这首歌的旋律,每当想家时,她都会悄悄哼这首歌。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艾冰的歌声似空灵的天籁,穿透漫长的黑夜飘向天空;又像是温柔的晚风,抹去罗平安身上一寸寸痛楚。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小伙子心胸多宽广,啦啦啦啦……”艾冰忘词了。
“听你唱歌,我想起家乡也有条河,两岸没有稻花,只有成片竹林,小时候我经常下河摸鱼。……哎呦!”罗平安稍微动了一下,又痛得眼睛鼻子挤在一起。
“我再给你唱支歌吧。”艾冰害怕看到罗平安变了形的表情,看到了又想哭。
“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洪湖岸边是呀么是家乡,清早船儿去呀么去撒网,晚上回来鱼满舱,啊……。四处野鸭和菱藕,秋收满帆稻谷香,人人都说天堂美,怎比我洪湖鱼米乡……”
罗平安闭上失神的眼睛,在艾冰柔美的歌声中昏睡过去。
“病人睡着了?”章强走进急救室,今夜他也值班。
“嘘——。”艾冰示意他小声点,指着罗平安说:“刚睡。”
“安定也止痛了?”章强诧异。刚才那支安定针就是他开的医嘱。
“是我对病人实施了睡眠术。”艾冰颇有些得意。
章强不信地瞟了艾冰一眼,伸手去摸罗平安的脉搏,眉宇之间挤出一个川字。
“怎么了?”艾冰有些紧张。
章强没答话,从白大褂口袋掏出小手电,扒开罗平安的眼皮,照了一下瞳孔,说:“病人昏迷了。”
“不可能,刚才他还清醒,还和我说话了。”艾冰一脸狐疑。
“那是病人的回光返照,你看看他的瞳孔。”章强将小手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