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院长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刚才见过的赤脚医生。
“扎针的病人叫你去一下,他说心慌得很。”赤脚医生说。
“我马上就去。”杨院长点点头。
罗母见杨院长又要离开,急着说:“杨院长,我还没看病,我在这儿等你。”
“好好,你先坐哈,我很快就转来。”杨院长跟着赤脚医生匆匆走了。
杨院长走后,罗平安一脸小得意望着母亲,用脚板拍打地板说:“失悔(后悔)了嘛,我说杨院长不会收礼,你鼓斗(强迫)他也没得用,你打我的招牌更没得用。”
罗母低下头,足足缄默了一分多钟。然后抬起头对儿子说:“我还要找杨院长看病,你先到外面透透空气,不要呆在这里。”
不一会儿,杨院长又回到诊室来了,罗平安很自觉地离开。他刚一走出诊室,诊室的门立刻被母亲关上。
罗平安站在诊室外等着,一股消毒水味道飘过来,与师医院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立马想起了艾冰。
自从宝鸡车站一别,罗平安只要一闲着,就会回忆起站台上发生的一切,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好像做梦还没有清醒。他是喜欢艾冰,但没想到对方也喜欢上了他,两人差别这么大,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罗平安到现在仍一头雾水,心想,“她在宝鸡车站说的话算数吗?万一她不承认?她是让我当哥哥,还是当朋友?好像还没有明白过来。回新疆怎么联系她?她还会认识我吗?……”他的这些想法还来得及找到答案,诊室的门就打开了。
杨院长陪着母亲从诊室走出来,两人几乎同一副表情,眼睛都笑眯成两道缝,只见牙齿不见眼。
杨院长来到罗平安身边,亲热拍着他的肩头说:“年轻人,在部队好好干,我喜欢你。”不仅嘴巴,连眉目也跟着传神。
罗平安不可思议,仙风道骨的杨院长怎么变得嬉皮笑脸了。
“杨医生,你忙得很,我们先走了。”罗母不容杨院长多说,将背篓挎上肩,拽着罗平安的胳膊往外走。
“慢走,我就不送了。”杨院长站在门口挥手与罗家母子告别。他无法远送,门外又有几个病人在等着他看病。
罗平安推着自行车走出卫生院,当他把母亲扶上自行车后座时,无意触碰到她身后的背篓,怎么,轻飘飘的?
“杨院长收礼了?”罗平安一把掀开背篓的盖布,发现里面是空的。
“礼多人不怪,”罗母颇有些得意:“我说他会收礼,你斗(就)是不信。”
“我就是不信,你对杨院长说了啥子?”罗平安一脸狐疑望着母亲,他不敢相信,没文化的农村妇女能轻而易举地将德高望重的杨院长腐蚀了。
“我对杨院长说,这些东西是平安送的,你要是喜欢他,就收下,你要是不喜欢他,我就背走。”罗母偷看着儿子说,仍难掩一脸窃喜。
罗平安气得一跺脚:“又扯朵子(又找借口),明明是你送的礼,非要说是我。”
“你送我送都一样,送就送了,莫失悔(不要后悔)喔。”罗母安慰儿子。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就在罗平安返回部队的前一天,姐姐又回娘家来了。
这次姐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姐夫也来了,三个小尾巴娃儿也跟来了。最小的是个吃奶女娃儿,坐在母亲的背篓里打盹。另外两个外甥,一见到素昧平生的舅舅立即扑过来,一人抱住罗平安一条大腿不停喊:“舅舅!舅舅!”农村娃平时见到的都是印刷品上的解放军,现在一位大活人出现在眼前,兴奋得两个小外甥上窜下跳。
罗平安乐得合不拢嘴,摇身一变成了长辈。他摘下军帽,戴在大外甥头上。没想到小外甥也上来抢,大外甥不给,一把将弟弟推倒在地上。
小外甥坐在泥巴地上,蹬着两条小腿嚎啕大哭,鞋子飞出几米远。
“啪!”姐姐走过来,扬起手给大儿子一巴掌:“屁娃儿,怎么当哥哥的。”
大儿子一咧嘴,也哭了起来,声音比弟弟响亮得多。
“打得好,这样就公平咯。”姐夫站在一旁挖苦道。
哭声将背篓里的女娃儿也吵醒了,奶声奶气哭着,比哥哥们的哭声高出八度。
农家小屋顿时热闹非凡,如同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响起贝多芬第五交响曲,高亢激昂,惊心动魄。
罗母从厨房里慌慌张张跑出来:“要不得要不得,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谁都不许哭,不许哭。”她站在屋中央转着圈,不知道应该先去哄哪个娃儿。
姐夫弯腰抱起坐在地上的小儿子,埋怨老婆:“都是你干的好事,娃儿不哭你就不安逸。”说着又走到大儿子身边,摘下他头上的军帽扣在小儿子头上:“给弟弟戴哈。”
小儿子首先停止哭声,破涕为笑。
姐姐凶狠狠瞪了丈夫一眼,从背篓里抱出哭泣的女娃,麻利解开上衣扣子,将紫红色乳头塞进她嘴里。女娃的哭声也戛然而止,撅起小嘴贪婪吸吮母乳。
只剩下大儿子没人疼也没人哄,独自站在屋中央抽泣。
罗平安走到大外甥身边,将他搂入怀中:“哭就不是男子汉了。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