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他果然来了,还给我买了面包和绿茶。人因为睡得足显得格外精神。
我带着他去刷卡机预存了金额,末了又不甘心地把自己的卡再□□去一探究竟,他凑过来,显示屏右下角是清晰的红色大字:您的卡余额不足。
我此时回过头,想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却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怀疑失望,又在刹那间恢复平淡。我在怔愣的一瞬间,忘记了应该为自己辩解。
我们的第三次见面以题海为中心,以傍晚小街的麻辣烫收尾。他吃了很多,我因为有心事食难下咽。对着那张英俊的、纯净的、仿佛不谙世事的脸,我无法开口在事后为自己解释,很怕越描越黑。
他似乎早就忘记了上午的不愉快,一次次拧着眉头催促我:“累了一天了,赶紧吃啊!”
这是我第一次在与袁更新的关系中感受到细小的伤害。
可是你知道,这世上有个非常宿命的词语,叫接二连三。
最初的感动
袁更新
有个很著名的段子说,女人是可以把很多种感情都转化成爱情的一种动物,包括友情甚至同情。反过来就不一定,男人不会把所有的感情都转化成爱情,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我对西竹的感情,一路走来包含了太多,以致很难分清那种情绪占了主导。
2009年初的寒假,姥姥去世两个月之后,奶奶又因为肝癌晚期两次被下了病危通知。爸爸身体不好,妈妈衣不解带地在奶奶床前照顾,因为过度劳累突发脑溢血晕倒。所幸面积很小,休息两天便能苏醒。医生再三叮嘱不可太过操劳,这个年龄段的发病率相对较低,但是需要提防复发。
农历新年迫近,家里却是一片愁云惨雾。奶奶徘徊在生死边缘,妈妈昏迷,爸爸的脊背眼见着越压越低。年二十二的晚上,和爸爸一起吃过外卖快餐之后,我一个人顶着寒风上了医院的天台。
冬日的武汉夜晚,低至冰点的气温消弭不了街头的流光溢彩。前一天刚下过一场雪,还未消融的雪花薄薄地覆着周围的屋顶,路灯的底座上也攒聚着片片雪白,在霓虹灯的照耀下反射着莹光,晶亮可爱。
我抬起头,脸上掠过沁凉的冷风,眼睛却看到瑰丽的图景。雪后初晴的夜空,黢黑寂静,星子璀璨。
脑海里闪现那个有温暖笑意却因我折损的女孩。你在和家人快乐地迎接新年吗?
我想着,掏出手机,熟悉地摁下号码,却拨不出。我想起自己之前的荒唐和幼稚,不知道此刻她愿不愿意听我说话。
“西竹,你在干吗?”
小心翼翼地按了发送键,然后惴惴不安地等着可能的回复。
“我在和我爸比赛辨别星座,我又输了。”
几乎是即刻的答复,我弯弯嘴角,她看星星还带着手机哪。
“你呢,你在干吗?”尾随而来的另一条。
“我在医院。奶奶可能挨不过新年了,妈妈昨天脑溢血昏迷了。竹子,我好累啊。”
这次隔了足足五分钟,没再有信息进来。我扯出一个苦笑,也对,她要委屈自己来安慰我吗?
可是取而代之响起的却是电话铃声,我战战兢兢地接起来,心里涌动意外的温暖。
“喂。”
彼端是温柔而克制的声音:“你还好吗?阿姨什么时候能醒?”
我如释重负地笑开:“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
“我跟我爸说上厕所,借机跑出来了,家里说话不方便。你快告诉我,阿姨情况严重吗?什么时候能醒?”
“两天吧,医生说要等等。”
“哦,这样。”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片刻的冷场之后,她说:“你好好休息,照顾好阿姨还有奶奶,自己千万别再病倒了。阿姨醒来了记得告诉我。”
这样不曾期待的关心无异于雪中送炭。我用力地点头,喉头因为哽咽,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天之后的晚上,妈妈顺利苏醒。心里压着的石头挪走了一块,顿觉一片轻松。我上校内网更新空置许久的状态:“谢谢朋友们的关心,妈妈身体转好,祝大家新年愉快。”
睡了十多天来的第一个踏实觉,醒来看到窗外冬日和煦的阳光,心神振奋。
有电话进来。我拿起手机屏幕一看,西竹。笑一笑,接起来。
声音几乎是吼的:“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让你告诉我阿姨的状况,你怎么给忘了呢?”
我把没说出口的“喂”字咽回去,懊恼地想抽自己。可不是,她叮嘱过我的。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这两天绷得太紧,我一放松就忘记了,刚刚才睡醒。”
“你还睡呢,”她的声音有明显的委屈,“我都两个晚上没怎么睡觉了。每天手机开着放在枕头边,生怕阿姨情况不好。”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瓶,酸甜苦辣一应俱全。
“你傻啊,”我努力让语气轻松些,借以转移蚂蚁一样啃噬心神的情绪,“还有啊,干吗一口一个阿姨叫得那么亲切,你问过我意见吗?”
我猜她肯定无语凝噎了。然后她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让我想起一次笑一次的话:“那你总不能让我说‘你妈……你妈……’吧?”
这是我对她最初也为最深刻的感动。后面发生的诸多事情,在这个基础上,一层一层,把感情的基石越垒越高。我不能确定,我对的她感情里,哪种成分占了上风,但是我知道,所有这些感情的最后归宿,是爱情。
可是这些话,我没有办法,告诉眼前的这个姑娘。那些回忆,美丽动人,却也像渔夫的瓶子,打捞开盖以后,魔鬼一样撕裂心上狰狞的伤口。
长久的僵持之后,林栗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勺子,看着我,笑得有些惨淡:“更新你知道吗,越是真挚的感情,往往越是讳莫如深。你这样不说话,我可以理解成,你还没有放下她吗?”
我仓惶转开视线,不忍看她,等着最后的宣判。
林栗深深吸了口气,语速缓慢而清晰:“我们分手吧。”
西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