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正在物色。”
“哦,他的大型冰窖……有多大”
“有二十五间房大。”
“啊……”大掌柜有些吃惊,“能有那么大吗”
“我打发人去看过了,”贾晋阳说,“房子已经盖好,是在村子的北边,靠近山沟。”
“冰窖呢”
“冰窖就在房子的下面,冰块是从龙头沟取来的。那个地方气温要比城里低不少。”
“哦!”
大掌柜眉头皱起来陷入沉思。显然这件事给大掌柜带来的打击是很大的。
“善元!”
善元颠颠儿地跑进屋子:“大掌柜有什么吩咐”
“备马!”
“哎!我就去。”善元转身走出去,不大一会儿又转来,问:“大掌柜,您说错了吧应该是备轿车吧”
“叫你备马你就备马!罗嗦什么!”
半个时辰以后大掌柜已经骑着马跑在了归化城通往察罕拜兴的大道上。察罕拜兴村的位置在贴蔑儿拜兴的东北方向,距贴蔑儿拜兴八里地,这里是的戚二嫂的娘家。一匹雪白的走马急速地蹈动着四蹄平稳前进。大掌柜换上了一件酱色的短衣,腰间束一条灰色的布带,头上带一顶破毡帽,整个打扮就是一个标准的羊把式。他的身边一左一右是贾晋阳和赵善元,都骑着马。靠近村子的时候三个人下了马,缰绳都交在善元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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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大掌柜的烦恼(3)
大掌柜把善元留在原地看守马匹,自己和贾晋阳徒步朝冰窖走去。伊万这动作不能不牵动大掌柜的思绪。上百年来,经营羊马的生意一直是大盛魁主要业务,每年光是由喀尔喀草原贩运到归化城的羊群,都有二三十万只。大盛魁的羊运到归化后,除通过归化城的羊桥推销给北京、天津来的贩羊商客外,其余的就委托他们自己的京羊庄小号协盛昌等,直接把羊赶运到北京市场销售,大盛魁光是在北京就有两个京羊庄。与此同时,大盛魁还在归化城就地雇佣的屠户加工羊r。每年冬季节令到了,小雪至大雪之间,大盛魁的屠宰场会大量宰羊。然后经过加工把冻羊r做成冻r卷儿,运往京、津、雁北和直隶北部销售。如此,积累了大量经验。
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来是冬季沿路草少,赶运活羊比较困难;二来则是冻羊r包装运输都比较省事方便。运销冻羊r的办法是:将羊宰杀剥皮,去了头蹄,掏去五脏,仅剩下两张r板,剔去骨头,卷成r卷。夜间在院子里铺上席子,将r放在席子上,经过一夜就将r冻好了,然后将冻r储放在“冰房”里,所谓“冰房”,就是四周和顶子都用木板搭起,房内的地上倒上冷水,放上冰块,然后将冻好的羊r放在房子里储藏。宰杀羊的时令很究竟,必须是小雪和大雪之间。然后就是向各地运销,运输的时候也很究竟,必须将冻r包好,不能透风,因为一透风,r就不新鲜了。运输工具不拘一格,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有牛车、骆驼、毛驴等运向华北各地。以往的年份归化城每年用这种办法销售羊r,约有三百万斤左右,每只羊平均按二十五斤净r计算,每年为销羊r而宰杀的羊,就有近十二万余只,大盛魁占其三分之一。所以历来归化城就有在大小雪之间日宰万牲的说法。
大掌柜很想看看一个外国人是如何c手这项买卖的。一个身材高挑但是是很瘦削的男人在大院的外面迎住了大掌柜:“老哥哥,您有何贵干”
大掌柜猜出来他就是伊万从隆盛庄请来的姓商的掌柜,随口答道:“哦,我随便走……”
“我们是想找点事情做。”贾掌柜赶紧打圆场,“不知道掌柜这里用不用人”
“你们有什么手艺会木工活儿吗”
“木工活儿不会,我会屠宰牲畜。”
“屠宰……眼下不需要。”商掌柜说,“瓦匠我们也需要。”
“我们只会屠宰。”
“那么再立冬来吧。立冬以后我们大量用屠宰工人。”
“什么工钱”
“工钱包你满意……咳咳……”
贾掌柜说:“生病的时候也不歇下”
“我愿意,”商掌柜回答,“咱得对得起洋掌柜。”
“什么洋掌柜”
“是俄国人——伊万先生。”
“给洋人干活儿你就不怕遭归化人唾骂”
“谁要骂让他先骂皇帝爷。”
“这话怎么讲”
“你想啊,俄国商人是咱皇帝爷给招来的。”商掌柜理直气壮地说,“既然皇帝都允许外国人到咱大清的土地上来做买卖,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伊万的公司干活”
谈话不能继续下去了,大掌柜找个借口结束了与商掌柜的谈话。正要离开建筑工地,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王大掌柜!”
那奇怪的喊声让大掌柜吃了一惊,一听就是一个外国人在说汉语,结结巴巴舌头屡不直的特别感觉。他回过身来就看见从未完成的冰窖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一身衣服沾满污泥,头上戴一顶破烂的布帽子。乍看是一个工匠,但是仔细一看,不对了……一双灰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计的热情的笑意,金黄色的头发从灰色的布帽沿下搭拉下来——居然是伊万!
“怎么,王大掌柜不认得我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冰窖工地。”
“可是……你怎么穿一身做工人的衣服”
“怎么,你是说做掌柜的就不能干活儿吗”
“……那倒不是。”大掌柜说,“我只是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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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大掌柜的烦恼(4)
“不奇怪,”伊万笑呵呵地解释说,“我这个人有个爱好,从小就喜欢泥水活儿,有你们的话说就是泥瓦匠。”
“对,是泥瓦匠……”
贾晋阳说:“真是想不到,俄罗斯的商人居然也这样能吃苦。”
“还不一样,你们大盛魁更是靠吃苦起家的。”
“你这样了解大盛魁”
“必须了解!”伊万说,“大盛魁既是我们的榜样又是我们的对手。”
“好!见教了。”大掌柜说。
“今日不方便,改日我在宴美园请大掌柜的客。”
“好,改日见。”
看着大掌柜三人骑着马走远了,伊万对商掌柜说:“大盛魁的消息来的真是快啊,我们这里刚刚开始动手,王大掌柜就找到门上来探访了。”
“还是亲自出马!”
“大盛魁的消息灵通得很,有专门的消息网。”
“好吧,看来我们只有加紧干了。”
“是。”
伊万把整个经营冻羊r的生意交在了商掌柜的手上,对商掌柜他是完全信赖的。商掌柜在进入归化之前就皈依了天主教,为伊万的公司尽心竭力工作。当然伊万给商掌柜开的工资也很可观,伊万是依照俄国商界的惯例,在每一月的月初发给经理人员和工人工资,而不是像中国店铺那样,在三年账期的时候才兑现。
这种立竿见影的方式使归化人感到非常新鲜,并且伊万公司员工的工资值实际上要比普通的中国商号给铺伙开的工资要高出一倍还要多。最主要的是能见到现钱!归化一般商号和店铺包括作坊、工厂,给伙计、工人都是三年一结,或者是年底一结。就是说要等做了三年的工作才能拿到报酬。而伊万一月就给伙计、工人一结账!这种显而易见的利益使伊万的公司在归化地面上显得很有吸引力。无论是羊马把式、屠宰工人还是管理人员都愿意到伊万的公司来做事,因而伊万的公司总是显得很热闹很景气。
伊万将经营冻羊r的加工完全业务交在商掌柜手上,他自己得以把精力投入到了贩运活羊的生意上。伊万是一个性格顽强的人,几年前京羊道上的失败并没有使他放弃活羊的经营。
如今伊万对归化城的情形已经非常熟悉,他的西伯利亚茶闲的规律被打破了,很多时候为了夜归的客人守城门的士兵不得不在半夜里把紧闭的城门重新打开。巨大沉重的城门发出的吱吱嘎嘎的的怪叫声划过归化城静谧的夜空。通常情况市井的喧嚣也延长了许多时间,往往要到日暮以后甚至天色完全黑下来,羊岗子、牛桥、驼桥上生意还在继续着。总的来说是时间长了,节奏快了。夹杂着蒙古语和俄语的谈判生意的声音从光线昏暗的市场上传出来,有时候声音会很激动。
从早到晚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传进大盛魁城柜,所有的消息都必须报告大掌柜。大掌柜既不能充耳不闻,听了又心烦,也不知道哪些消息是重要的哪些消息是不打紧的。大概是第一次,大掌柜感到自己穷于应付了。
这天晚饭后大掌柜对善元说:“你打听一下大观园今晚有什么戏”
“有好戏!”善元连想也没想就回答:“是水上漂的《打金枝》,连唱三天了。”
“水上漂,好哇!”
“莫非大掌柜想看戏”
“心里烦闷,咱听听戏去!”
“好,我这就去安顿轿车。”
待善元把轿车安排好,回到大掌柜房间,见大掌柜已经把衣服换一半了,除去了藏青色的长袍换上一件玄色的长袍,亮色的长袍配上一定七机缎面的的瓜壳小帽。善元帮着大掌柜系好了腰带,人立刻显得年轻也精神。
跨上轿车的时候大掌柜自己跟自己说话:“今天我总算是能够安静地过一个晚上——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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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大掌柜的烦恼(6)
车倌听见大掌柜的喊声笑了:“大掌柜,您今儿个高兴”
“我有去看水上漂的戏了,当然高兴!”
“听说水上漂脚下的功夫厉害得很!”
“是哩,那几步走真的是比女人还女人呢!”
“啧啧!”车倌感叹道,“可惜了我没那眼福。”
“你没看过水上漂”
“我一个下人哪能……”
“别说什么下人不下人,今天你就开开眼。”
“大掌柜,我只是随便说说……”
“别价!我请客。”
“大掌柜!别……”
“你别罗嗦了,我请不起还是什么的”
“我是一个下人。”
“一会儿你跟着我就是了,还有善元,咱三人一起看戏去。”
这一晚大掌柜可是放松了,大掌柜也没有要雅间,三个人混在一楼的大厅里,一边看戏一边聊天,聊的都是戏文里的内容。一个半时辰的工夫竟然没有人认出大掌柜!夜阑时分大戏散场,大掌柜在善元和车倌的陪伴下走出戏园一路有说有笑,这一晚大掌柜好不痛快。
但是开心只是短暂的时光,还有更让大掌柜心烦的事情在等待着他呢,贾晋阳走后不久王福林从汉口归来,向大掌柜报告了更为严重的事情:俄商在汉口正在筹办茶叶加工厂。
“俄国人有什么资格在汉口建厂”
“当然没有!”王福林说,“但是他们就做了,一个个买地皮的买地皮,备料的备料……”
“这么说打算在汉口建厂的不只一家”
“西伯利亚茶叶公司、莫斯科公司、还有托博尔斯克公司……”
“哦,这么说伊万也在汉口动手了”
“是的,我亲眼看到的。”
现在这成了一个新的更严重的问题,俄国人要在汉口开茶叶加工厂,显然是想从根本上夺走华商的利源。
“这事可是不敢小觑!”
“我已经叮嘱汉口马庄了,有情况随时报告!”王福林说,“不过我倒是不大相信俄国人真的能够把茶叶加工场开到汉口。”
“为什么”
“大清朝并没有同意外国人在华建厂。”
“过去没同意,现在不同意,但是不等于以后永远不同意。”
“您是说理藩院会给俄国人放开口子”
“正是我的忧虑。不是没有可能,”大掌柜说道,“还得通过从北京打听俄罗斯驻北京公使和理番院的谈判消息。难道说俄给人在谈判桌上取得进展了”
大掌柜的猜测没有错,俄国公使是在和理藩院谈判,不过不是在北京,而是移在天津。不久从大盛魁的信狗从北京传来一个确切消息,理藩院恭亲王和俄罗斯公使的谈判由北京转移到了天津。消息还说恭亲王可能作出妥协……;大掌柜刚刚沉下来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恭亲王的妥协意味着什么一旦朝廷对俄国人防开了口子,允许俄国商人进入大清国内地经商,那么当然也包括在汉口设厂建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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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归化商界出新秀(1)
。归化商界出新秀
这天快晌午的时候善元向大掌柜报告,说是史财东的儿子史靖仁要拜见大掌柜。大掌柜正在小客厅和一位英国商人谈话,听了善元的报告没言声儿。
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