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冰然呢”她沉下心,脸上挂了职业性的笑,问。
“哦,”唐略显若有所思的表情,继而笑得轻松,“还在养病。她也在北京上班,一家外资银行。啊,是部门经理,这些年干得还不错。”
“哦。”她眼神飘过一丝y暗。金鳞岂是池中物以廖冰然上进的个性,将来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
“她那个人,一点都不懂得珍惜自己。十年前这样,十年后还是没有改变。这么多年过了不少苦日子,自以为是惯了,总是觉得自己要有道德心、责任心。”
“她现今和你的情况一样,亦是不能生育,”他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对上陈琳惊讶的表情,语气有了不可思议的松软,“这事,怪我。。。。。。”
“怎么。。。。。。”陈琳欲言又止,脑海中突然闪过十年前那些血腥的片段,突然心痛难耐。
再没有什么事,比自揭伤疤更痛苦。
“那些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慢慢给你讲。这次找你来,举动也太突然,希望你别介意,”他露出一丝温暖的微笑,“当年我欠你一个人情,这么多年总没忘。算来也是老朋友了,听说你现在经济状况也不太如意,”他顿住,看着陈琳面容上凸显的不自然。
人都有自尊心,尤其这样在苦难中颠沛流离的女子,他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现在的行为看上去象施舍。
掩了略有深意的表情,缓缓地开口,
“我想帮你做些改变,当然是否接受你有权选择。希望你来巨丰就职,我想聘你为业务部门经理秘书。”
“我了解过你过去的工作,一直是做文秘方面。薪水方面也想满足你公平合理的期望。当然,我做这一切,还是有点小小的私心。。。。。。”
他看着陈琳,目光诚恳,“她刚刚脱离死亡的危险,身心都受了伤。在那些最难熬的日子,我常常听她嘴边念起你的名字。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尽快找你来。”
“她只想起你来,我不知道原因。。。。。。但我想她一定非常想见你。。。。。。她在北京这么多年,没几个我认为谈得来的朋友。。。。。。”电子站
六十六断雪飞痕2
莫名的感动,触动着陈琳心上最柔软的部分,她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爱打抱不平、性格大不咧咧的少女。其实在她这么多年辗转流离、四处奔波、尝尽人间冷暖的心里,何曾不渴盼过那种生死交付的友情当年啊,就是因为喜欢这个女孩子,不想让她受辱,为她强自出头,却惹来了滔天之祸。。。。。。
一丝浓重的忧虑现在他的眉间,“我想她看到你会很高兴。。。。。。帮我去照顾她,保重她的身体,让她每天好好吃饭、养好身体,快乐一点,不要自暴自弃。。。。。。”
他关注过她的行踪,除了那次与白天龙的会面,她始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饭也不见出来。他太了解她的生活习性,知道她离了规律的照顾,肯定生活得乱七八糟、一团混乱。
她惯于精神崩溃、放纵自己,说不定深夜又会去酗酒,他很担心。
担心她的性格,不要越来越孤僻、越来越钻牛角尖;她是那种哭也会偷偷躲起来的女人,他每每想起这点就会很心疼;她外刚内柔,他知道她那些张牙舞爪的可笑举动,只是遮盖自己的不堪一击;但她拒绝他介入,就让他的心空落落的。。。。。。
想把心剖出来给她摆在那里,然后任凭她在鲜血淋漓的伤口撒盐。但是,她却鄙夷地撇撇嘴角,然后冷冷粗鲁地说一句‘滚开!我不稀罕!”
仿佛还有很多话,都是想对‘她’做的所有关切之举,这些事,多想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以待稀世奇珍的心待‘她’,但眼前突然闪过‘她’那冷冷的表情,象把尖刀陡然扎入心扉。令他忽然神色黯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面对陈琳一直的沉默,他抬起亮眸,如同一个朋友将真心交付。
“陈琳,我这些年混的还算如意。若还能帮到你什么,你尽管提。如果有心想来北京发展,我会尽力支持。”
……
当我看见这个有着丝绸般、一头顺滑长发的温柔女子,出现在我的门外,我简直是惊呆了。
事发太突然,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明明眼睁睁看着她的脸,亮晶晶的眼睛,那依然年轻的面庞,知道她是谁。
但是却惊得嘴张得老大,然后吃吃地问,“陈,陈琳,你是陈琳”
她只点头微笑。三十多岁的女人,那中断来往的十年,已使笑容里有了僵硬和生疏,但是我什么都不管不顾。我的目光下意识地,很不礼貌地只盯向她的小腹。
真是要命——我和我16岁的故友,一样的苦命。
“不请我进去”她笑得坦然,倒弄得我不好意思。
房间里很乱,我习惯在沙发上躺躺,然后又shangchuang滚滚,思考着,但是却头痛欲裂。想问题想到脑袋痛,会脚踢被子将自己埋在被窝里面,沙发上的布艺亦乱七八糟、靠垫东西无序。
我脸红了,就像大学时男生遇见女朋友来突击视察宿舍,那般手忙脚乱。
陈琳放下手提包,居然过来帮我一同整理。自然地,就仿佛是这里同居的房客。
我的脸愈发涨得通红。
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才想起来问。
“你怎么来了这么多年在哪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她一直微笑不答,直到我把所有问题都问完,才开口,“唐博丰从成都找到的我,他打算让我去巨丰上班,我决定在北京发展,档案关系这阵子也打算转过来。”
“哦。”我应了一声,但心里莫名有些沮丧:原来这事还是与他有关。
察觉到我表情突然的黯然,陈琳拉着我的胳膊笑了起来,“怎么了不欢迎吗”
“不,不是,”我急忙解释,这么多年,陈琳一直是我心里最大的歉疚,想她这一生会过得怎样,因那样的伤害,是不是就完全毁了一个好女孩。但今天见到她开朗明快,至少能从内心深处还笑得出来,那说明,这些年过得还不坏。
“我特高兴,真的,陈琳,”我拉她坐下,话说得很认真,“我这些年特想你,你想不到吧,岳惠也在北京,钓了个金龟婿,哎呀,就她最好命。。。。。。”
忽然想到自己现在的内心世界,也许比她当年更为y暗、biantai,神色又不由自主地冷淡下来。
“冰然,你遇到了什么事,他没告诉我,我不太清楚,”陈琳仔细端详着我的神色,“不过,我只希望你知道: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看我,这些年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你没结婚没谈恋爱”我的话问得很直白。
她点点头。我仿佛在眨眼的间隙,看见了她眼中一闪即逝的y霾。
我动情地拥抱着她,也许是因为此刻我亦象流浪、无家可归的鸟儿,需要温暖。眼泪不由自主地溢出眼眶,鼻子有着抽搭的yuwang,我的语气忽然哽咽起来:
“陈琳,陈琳,我心里觉得好委屈。。。。。。呜呜。。。。。。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做女人本来不容易,结果我们还成了半个女人。。。。。。呜呜。。。。。。”
六十六断雪飞痕3
…
你哭得象个孩子,在我怀里;那一刻我觉得这时候的你,那么脆弱。
让我心疼。
好久以前,我已不觉得生命中可以依靠谁,所以我藏起了自己真实的心。
冰然,我曾认为这世界再没有什么事可以打动我,因为在孤单中,体验了太多的无情和冷漠。在这一刻,我喜欢你,喜欢到了骨头里。没想到十年之后再见你,我又重新找回了对你呵护和疼惜的心。
看着你那么无助的眼神,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经历着、炼狱般的焦灼。。。。。。
我只想让你的天空,重新看见彩虹,闷闷不乐的表情,永远离开你那原本自信的脸容,你爱那个人,付出了很多很多,你现在不知所措,我紧紧握着你的手,你却守着秘密不肯告诉我。。。。。。可你这样搂着我的肩,泪水止不住地流,哭得完全没了自我。。。。。。。
你没告诉我什么,但痛苦却传递给了我,我什么都明白,却不能跟你一起哭。。。。。。
那些眼泪有多苦涩,那些日子有多难熬,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我几乎都忘了;你不用再说你歉疚,其实我曾恨过那个世界,但唯独没有恨过你。。。。。。
冰然,我不是男人,情爱之事我无法让你找回自我,但我是你身后、你心里、你人生里最应该珍惜的朋友。。。。。。
…
我看她一本正经地系起围裙,将刚从超市里买来的鲜猪蹄放入开水锅。好多经典的食材摆放得井井有条,等着做这道酱汁猪蹄。
不由带着崇拜的目光看她,“哇啊!好厉害啊!这个你都会做!”
她轻轻抿嘴一笑,“我一个人过日子,要不懂照顾自己,怎么行偏偏成都是个美食之都,在那里不过看人家做过一两次,”她将我厨房里难堪的方便面盒子扔到垃圾桶,带了嗔怪的语气对我,“他说得真没错,果然乱七八糟地吃饭,看来,我该在这里好好显显身手。”
她刚来没有落脚地,我当然求之不得她和我一起住。这房子地大物博,却冷清在没有人气。我越孤零零地,越觉容易寂寞。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跟在她身后忙前忙后,打着下手。让我剥蒜我剥蒜,让我摘葱我摘葱,不亦乐乎。
打电话s扰了岳惠,大仙正不知晚上有什么约会,几天前刚来过我这里报道,今天又不得不继续奔波。但听说是陈琳在我这里,愣过之后什么牢s都没有了。
“干嘛还在你家做!”电话里她就激动地嚷嚷,“来红酒或者去西北风,见识一下姐们这些年来奋斗的成果!要不,海鲜楼、我请客!”
我唾她一口,“去去去!嫁个有钱的主就不知道自个儿姓什么!有钱也别来我们家显摆!”
她反唇相讥,“呦!看不出来,廖冰然心情不错不那么寻死觅活啦!那天在我面前怎么哭来着”
一句话把趾高气扬的小鬼打回原形。我恨恨地挂了电话,看着陈琳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好幸福。
的确,她一出现在这房间,我就觉得我的世界有了阳光,心情也好了很多。
女人之间的友谊之树,应该比男女之间的更为常青。只因我们同病相怜,仿佛又多了个生命里相互依赖的理由。
她在厨房内忙活,我也并不闲着。把外面的餐桌琳琅满目、令人叹为观止的杂乱摆设收拾了个够,然后乐呵呵地跑进厨房端菜。
生爆盐煎r,黑亮的豆豉飘着令人垂涎的香味,一下子勾起我的食欲;川香茄子荤素搭配合理,按照三个女人的食量,三道菜做晚餐恰到好处。
“辛苦!辛苦!”她一来我就有饭吃,满足口腹之欲时也真是感动,嘿嘿笑着开心不已,又睁大眼睛看她从冰箱里拿出一条料理好内脏的鲈鱼。
“啊还做吗”我的意思是:吃不了的,我这么暴饮暴食、饥饱不均,会出人命的!
她眨眨眼笑笑,不回答,象葱白般柔细的手指,在案板上将葱姜切得象列队待检阅的仪仗兵。
有人敲门,我急忙先一步冲过去——肯定是岳惠。
可居然是唐博丰。
有点傻眼,这丰盛的晚餐可不是为他准备的,他来干什么
外面有寒凉的风,他穿的黑色大衣带着簌簌的凉气。人高马大地站在门口,影响了房间冷暖空气的对流。
“你来干嘛!”瞪大了眼睛,收敛了笑容上前质问。
他笑着不开口,指指他身后。
眼睁睁看着曲丛生搬着一筐包装好的竹篓,正走出电梯口。
“这是从江苏空运过来的阳澄湖大闸蟹,个个都是四两以上。。。。。。”
他话还没说完,已被我拉下脸打断,“干嘛不送去阳明山,给你那些徒子徒孙享受”
他意味深沉的眼眸盯着我,仿佛是要看透我为何能短时间内,笑脸变成怒容。
“太新鲜,我还没舍得。。。。。。”
他是在说大实话
怎样都能看到他脸上若隐若现的促狭笑意,仿佛某种胜券在握,料定了我不能赶他走。
看过西部的牛仔片,广袤的土地上,若有人侵犯私人的农庄,农场主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枪,对准擅自闯入者的脑壳。
唉,可惜这是在中国。
我一脸愤恨地与他僵持,曲在电梯间不远处握着篓子停下,亦静待我们决出胜负。
陈琳柔和的声音传来,“唐哥!”
我暗叫不好,她已走近我身后,伸手拉拉我撑住门口的胳膊,“来了都是客,进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赶也赶不走,真是脸皮厚。我恨恨地瞪他一眼,他的目光却根本不看我。。最好的网
六十六断雪飞痕4
根本不用我打抱不平开口,进门的曲丛生已自告奋勇、包揽了剩下的全部劳动。他对这间厨房比我还要熟。
大闸蟹活蹦乱跳地进了蒸锅,不过我却离了客厅、离了餐厅,往没人看见的地方躲。
惹不起、躲得起,我正这么想着,钻在小书房里打开笔记本,猛一回头,发现他的脚步已悄无声息地落在我身后。
纹丝不动地扭回脑袋,轻轻盖上笔记本的盖。
执拗地坐着,就是不回头。
一袭柔滑的皮毛披肩轻轻罩上我的后背,我低头看胸前耷拉过来的前襟,毛色细腻轻柔,绒毛丰厚,浑然天成的紫色条纹泛着雍容华贵的光泽。
这是一件貂皮披肩,紫貂亦为皮草中的上品。有软黄金美誉的貂皮,据说‘风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雨落皮毛毛不湿’,神乎其神。
我的手僵硬着,目光被皮毛刺得发亮,却不想动任何一根手指头,去轻轻碰碰。
他的手指却隔着披肩,在我的肩膊上抚过,
“下周我要去美国。。。。。。北京的冬天很冷。。。。。。也不知道要去多久。。。。。。”
那温暖的语气和一颗温暖的心,紧紧贴着我的后背,让心中建立的坚固城墙,有一刻几乎就要崩溃。仿佛一瞬间就失了定力,会在那以柔克刚的力量面前,溃不成军。。。。。。
门铃声响起,亦惊醒我难以自主的幽思,如梦初醒般地坐直身体。
客厅的陈琳已去开了门,岳惠的嬉笑立时响起。
“陈琳!陈琳!呵呵!真是你啊!”她开心得好夸张,似乎四处逡巡我的身影,“廖冰然呢”
我从他身前站起身,迎出去。
她一见我身上披的水貂皮,眼神转移开去,看我身后出现的男人,脸上陡然露出了促狭的表情。
“哦嗯”她看看我,又看看他,笑得诡异,却过来拉着我的新装看个不停,“水貂的吧哦,新世界我见过,卖八万多呢,呵呵,又是唐老板送的”
八万块又是天价的奢侈品
我原以为做那么不称职的情妇,赚到一套房子、一台车子已经够本了,没想到又来这么大的压力钱多了会砸死人,他还要送哦
披肩有着纯紫色的自然纹,有两条延续而出的垂带,做系结用。我凝神看了看这黑白色相间的皮毛细带,忽然带了一脸嗤笑,
“以前有个形容词,用来形容一个人文章写得不好,往往说什么‘狗尾续貂’。不过这大衣真让人觉得这个词好贴切哦,你们看,这带子像不像那条狗尾”
一语既出后几秒,岳惠凝固了脸上的笑,陈琳亦轻轻地低了头,又刻意地扭过头去。
我只看这两个人的表情,也知道我身后那男人的脸色很难看。
果不其然,他没再说一个字,大步地越过我,只给我一个高大的背影。迈着流星步走到门口衣帽架,几秒钟身躯笼罩入风衣里,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迈出去,‘砰’地一声关了门。
岳惠回过神来,瞪着眼教训我,“你也是,干嘛老跟他过不去!瞧你对他这样,他还总过来跟你陪小心,这样的男人,说实话,我这辈子还没遇到过。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陈琳远远站着看着我,却什么都不说。沉默的眼里仿佛含着更深的意味。
唐博丰不在,曲丛生呆着也很是尴尬。完满地完成了烹饪任务,点头躬身跟我道别。
“廖小姐,没事我就走了。”
然后溜得飞快。
好好的一桌团圆宴,真因为我一句刻意挑衅的侮辱变了味。陈琳在沉默里轻轻地摇着头,岳惠只顾埋头吃饭,堵住那张始终颇有微词的嘴。
我觉得,那个明显带着怒气离去的背影,就像一块石头,在心上压出了难以忽略的印摺。
我不尊重他、漠视他的好意、我用残忍又恶毒的言行,毁灭着他对我的爱。。。。。。
但,这是我真心所愿吗
他从没这么生气过,我生气他只会刻意来哄我。不像今天,决绝又毫无预兆地给我一个背影,那么冷硬干脆的举动,和以前截然不同。。。。。。
——你不就是要他这样对你吗他忘记你,你才有动力忘记他。。。。。。他不爱你,你才有坚定的信心离开他。。。。。。另一个自我在痛斥这个患得患失的‘我’。。。。。。他走了、他走了,你处心积虑所做的,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
那你为什么心里惴惴不安呢就好像真的失去了什么原来你担心他不爱你。。。。。。你担心他不要你。。。。。。真的是这样吗
…
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