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得到了李藻的启发,秦颂之决定从富弼生平着手,作为论文的切入点。
富弼这个名字,对从事宋史研究的人来讲并不陌生,且不说他身为一代名相,流芳千古,单就历经四帝、仕三朝,始终克己奉公,为官清正的好名声,已使人敬佩不已。就连范仲淹,也是赏识富弼的好人品,才会向恩师晏殊举荐富弼,称“必求国仕,无如富某者”(邵伯温《邵氏闻见录》卷九),赞其“王佐之才”。
所以说,范仲淹之于富弼,不仅有师恩,亦包含重重知遇之恩。
可是秦颂之重阅《长编》和《全宋文》,却发现富弼竟然全无赋作,诗词也不足二十篇,这在富弼悠悠八十几载的一生里,不得不说是片空白和遗憾。何况宋廷科举主以赋、诗取士,富弼初试便落榜,又是什么原因使他在“与士大夫治天下”的宋朝,屡屡右迁,官至宰相?
秦颂之觉得,自己还是火候不够,想要一气呵成,似乎有些困难。
不过巧的是,富弼落榜那一年的状元正是王拱辰,秦颂之想到就来乐,再见到薛盈盈的时候,狠狠开了那位王师兄一个玩笑,说他若在宋朝,可是比宰相还有学识的人。
薛盈盈笑她古灵精怪:“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没来的时候,咱们几个就经常拿他取乐,不过这家伙最近跟得了抑郁症似的,谁都爱答不理的。你也少去跟他扯近乎,没准儿就给你一个悠悠的眼神——得,晚饭都没心情吃了。”
秦颂之亦是呵呵傻笑几声,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吃饭了。
一出大门,看见林书琛正靠在车门上摆弄手机,因为这几天倒春寒,他穿了一件深色的风衣,侧身修长,面部轮廓分明,远看颇有几分小说中“月下银松”“长身如玉”的感觉。
想到他放在她桌上的那本书,她心里又是一暖,缓步走到他面前,有些腼腆地将双手背在身后,欲言又止。
林书琛也瞧见她,微笑道:“一起吃晚饭。”
秦颂之受宠若惊,钻进车子里才笑眯眯地问:“去哪儿吃呀?”
“荷香园。”林书琛淡淡道,“我已经提前定好了位子,不用排队。”
其实这个荷香园,她只来过一次,还是家人送她入学的那天,说要尝尝a市最有名的荷香园烤鸭,于是一家三口,浩荡而去。结果浩浩荡荡地去了,吃完又心头滴血地走了。
用赵丽蓉老师的话讲,就一个字,黑;俩字,真黑!
那一盘小凉菜,不过是胡萝卜、木耳和青瓜,花生都没放一个,可加了荷香园几个字,就变成了“宫廷小凉菜”,一盘八十八啊!秦妈妈作为家里最挑食的一位,也不得不替自己做的决定买单,愣是“咯咯”地嚼了半盘胡萝卜。
也是从那天起,秦颂之决定必须好好读书,至少以后再带爸爸妈妈来荷香园的时候,能免去义愤填膺,好好地吃一顿。
所以,当林书琛说要带她来荷香园的时候,她心里莫名地疼了一下。
她就是那种,有一颗糖果,如果自己偷偷吃了没去问姐姐,都会内疚很久的人。不管这次谁来请客,边吃边自责,也不叫约会啊。
“那个,能不能不去荷香园?”她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
林书琛挑了挑眉,问她为什么。
她低低地叹息一声:“因为我曾经暗暗发誓,下一次踏进荷香园,绝对是我赚钱了,请家里人一起吃饭。不然平白无故地就去那种地方消费,我心里不好受。”
林书琛表情一滞,然后淡淡地说了一个“好”。
秦颂之怕他生气,试探地问他:“要不去我家吃吧,我们去超市买点菜就行了。你……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烧菜虽然不怎么好吃,也不至于毒死人的。”
林书琛确实有些讶异,但还是笑了笑说:“改天吧,今晚我有点事情。”
秦颂之“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是家里的事,原本不打算去的,实在脱不开身。”他解释道。
“那要不……你还是先回家吧,放我在家乐福门口就行了,我买了菜自己回去。”自从“避孕套”事件之后,秦颂之已经不在小区超市购物了。
“不,只是吃个饭。”他迟疑了一下,又道,“而且,我想你陪我一起吃。”
他们去了城东的一家餐厅,名气在本城颇旺,连外地人都曾慕名而来。
林书琛将外套交予服务生,寄放在衣帽间,彼时望过去,才发现他还穿了一件银灰色的小马甲。秦颂之记得一位女作家说过,男人穿西装和小马甲,一定不要把最后一颗纽扣系上。究竟是为了保持那股“少爷气”,还是有其他的习俗,她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就想去瞄他几眼。
服务生送来菜单,林书琛示意他将菜单交给秦颂之,一面说:“想吃些什么,随便点吧。”
秦颂之这方把目光收回,转而看向菜单,点了两道招牌菜,一盅汤。服务生说了句“稍等”,也就退下了。
“你刚才一直在看我。”林书琛看着她,慢悠悠道。
“啊?”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是觉得你今天穿的这件衣服很好看。”
林书琛笑了下,说:“你也是。”她听完,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了。早知道林书琛会约她出来吃晚饭,她一早就不会穿这么厚的大毛衣出来了,而且林书琛太高,又瘦,她不过一米六的个子,是时候该预备一双高跟鞋了。
她正襟危坐,决定用气质来补上着装丢掉的分数。
这时,餐厅里传来一阵欢呼,是一群人在聚餐碰杯。她随意地瞥了一眼,隔着珠帘水柱,看得并不清晰,大概是混迹职场的年轻人,衣着光鲜,笑声灿烂。
她不忍微笑,似乎在幻想自己赚钱养家的那天。
可是爸妈还希望她读博啊,她看了看林书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听薛师姐说,孟老师今年有两名学生毕业,你以后准备留校么?”
林书琛不置可否,只说:“看情况。”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孟老师是你的姑父,你要是想留校,应该容易得多。”
林书琛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