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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试图凭直觉去接近一朵花。闪亮的花瓣上露水晶莹,花萼硕大。我有时觉得它会发出尖锐的号叫。我偶然想起金斯堡,一个号叫的男人。但我清楚这不是城市里混乱的交响的模拟,它不属于单纯的某个离乱群体。在长长的河流两畔,在宽阔的绿得发蓝发亮的草原腹部,你不可能追踪它。时间的碎片轻易地击中人的脆弱的神经,使人迷失在这无边的盐碱地。这是开满野花的旷野,找不到人的足迹,它消失在花的中间,阳光从破旧的河床上折s过来。人的影子在这个陌生的新鲜的生物语言系统中间散解。河水涌动,心灵的清洁器皿涨满了春天的气息。人似乎也是一朵穿行于金色阳光下的游动的野花。野花刺眼,满眼的神秘。你的心性与气质和这些精灵相去很远,你的r眼辨认不出这个家族的族徽。你迷失在人口的密度、种种俗语和美女作家中间。
田野一片静穆,河网密布,广袤,凶险。人的思想随着浓郁带有野性的花香不停地变换,到处是死角,到处是河沟和昆虫扇动彩色的小翅膀的声音。无人的野花,泥土湿热,豪华的车轮早已废弃腐朽。地气从人与花中间上升,,人面模糊,花形变幻。我一度怀疑这是从母体里蜕脱出来的剽悍的俗物;河流的水花煞白,洗净了这生命连接的声音。阳光rela辣地落在脊背上,微风将这种痛苦吹向田野,吹向香草丛中隐蔽的深渊。野花浓香猛烈,极具冲击性,使人感官反应不及,口舌干燥,神经有一种幸福中浸渍过来的痛楚。shenyin的小溪穿过羊群和土坡消失在湛蓝的天空。你无法握住它的触手,不能与它进行交流。听听这熟悉的呼吸声,像鲜嫩的胚芽在春天毫无顾忌地疯长身体。野花鲜艳,野花很野也很美。一个久居城市身心懒散的人容易迷失在突然袭来的花香中。我以为这是一个常识。人的繁衍、语言个性与此相比似乎成为一种虚假的东西。它永远不会是现代工业可以制造、复制的手工品一类。我宁愿相信它掌握着一种生存理念,一种嬗变过程中必须守住的东西。
我沉浸在这种神秘的花香溢满安谧的山冈。树枝伸进水里,弯着身体触到野花的花x。有的树枝桠伸过了河的上空,在空气中被野花霸道而浓郁的味道浸渍着r体。滴进水里,野花的味道在阳光下洒播种子,在河流里漂向远处的村庄,融入那些不被我们重视的涣散的时间深处。也许这是我们青春遗失的某个原因和疾病袭击的缺口。
我仍然是孤独地相信着我的朋友和老师。我固执地相信他们就在这里。花香蛮横地出入夹杂着小动物的吱咛的声响的气味,漫山遍野,缠住树木,缠住河堤,贴在我的脸上,继而越过绿色的大片农田。花朵逸满雄性和金属的明亮光泽,密度很大,使我感到渺小卑微。粗壮的根j、久气息。木头腐朽,车轮陷进泥土,肩膀泛起霜花。风蚀空马新鲜浓密的骨髓,时光如巨大的沙漏,遮住草原上百年动荡的暗流和人的足迹。百年易过,百代易去,但是物质的锋芒并不能轻易刺透草原上英雄们的坚固堡垒。在这个已经没有真正骑士的时代,让马匹孤独地引领我的灵魂,我看到物质的锋芒在人性的阵地销毁,尘埃纷飞。思想的战车、金币、斧钺、画戟闪烁着觉醒的光辉;我跟随导师,马匹,或者我的外祖父的播种经验在民间四季二十四个节气中,在精神的苍莽高地同日月一起生息循环;灵音的辉煌交响让我心如金石。站在人生理想的边缘,我蓦然回首,几度寂寞。
草原的辽阔男儿可以八方驰骋,波澜的大海有容纳百川的气魄,而理想则理应千锤百炼。我时常想起草原上的土著,岁月的粗砺劲风中模糊温暖弯曲的身影和脸庞;沉浸在阳光的仁慈世界,遥望远方。
读韩愈的《马说》我正襟危坐,向往徐悲鸿那撒蹄疾奔的《奔马图》上飕动的神韵,颌首钟子期俞伯牙千古知音的佳话。马,是草原上复活的部族,超自然形态的存在,色彩艳丽的狂欢的时间在它们身上持续恒久地流动。古代的大河从这里穿膛而过,冷漠的鱼鳞般的星辰坠落在浮出理想边缘的龟裂的河床,这就是后来的火种,以致有人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蛰居在草原深处,漫行在时间的鱼尾,我盯住马浑圆的肚子呆想,湖水淹没了我的脚丫,我饱满的男人的灵魂。我走进这一度是许多家族的禁区,它曾经被英武的豪爽的男爷们统治的肥厚的领地。
就是为了这些,我从遥远的地方如约而至,仿佛是领取自己的财物、马匹、弓箭、靴子和支配辖地的鞭子。十八年来,这是唯一令我神往的地方,也明白了他们与马有关的故事、幸福和生活的秘密。
这就是我站在与马有关的理想边缘的独白,我的青春,我的母语,我的永恒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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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虚构的村庄(1)
虚构的村庄
我用二十年的时间去虚构一个村庄,用经验,耐心,词语。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与蚂蚁或者蜜蜂,蜘蛛,燕子,黄蜂,甚至田鼠建造它们的巢x的原理一样,都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精心建造。巢x由枯枝败闲地晒着太阳的时候,我发觉这个村子就像巨大的迷宫一样,无法用直觉来描述。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和那些麻雀,蚱蜢,田鼠建立了友谊,还有高粱,玉米,也同时为自己建造了一座黄泥小屋,将自己的睡眠和食欲都交给它。我会建造桥,用村庄里生长了几十年的梧桐树、桑树、榆树。我首先用锯、凿、刨子、斧头清理枝节,然后拉墨绳,划虚线,丈量尺寸,锯掉那些蛀虫和树疤。有时候我在观察树木的时候,会发现在茂密的枝叶中间隐藏着麻雀或者别的鸟的巢x。在树木的顶端,向光的地方,不规则的碗状的、圆形的小巢结实地被固定在乌黑发亮的枝桠上,甚至会在风中摇晃,但是我却没有见过它跌落的样子。有时候我会在雨天撑着雨伞或者穿一件旧雨衣来到梧桐树或者椿树下,看这些麻雀如何在风雨中安全度过一个夜晚。雨线从树叶密集的地方滑落到另一个方向,甚至风向和气候的某些特征都帮助这些麻雀,使它们的巢x得以保全。雨过天晴,麻雀们站在巢附近的树枝上,展开潮湿的羽毛,阳光把水分蒸发得干干净净。雏鸟张开嘴巴,仰起脖子,眯缝着小眼睛,饥饿来临的时候,它们会有不同的表情表示出来。
首先应该解构村子里的所有建筑,形式上并没有佛教徒的木塔,伊斯兰的清真寺,但是作为心灵居住之地的建筑物,已经在居住在这里的人内心世界建立。在他们的内心有着与普通人的眼睛里的白昼和黑夜不同的光明与黑暗。他们对时间的感觉极其迟钝而又极准确,从来不会错过农时和收割的时节,他们是土地上的神秘主义。那些巨大的建筑物凸现的时候,你并不能看到它。它的力量可以延伸到你的身上,那是作物生长的秘密力量,从泥土里涌到你的脚下,你挣扎着就陷了进去。这种建筑的诡谲之处在于它可以通过口语传播自己的力量,它无处不在,永远不会坍塌,你也不能走出它的世界。春天,绿色的作物疯狂地生长,你可以看到它的影子,感觉到它的疯狂。无论是小麻雀、蚂蚁,还是那些候鸟,它们在这些居民的内心等于生命本身,和劳累的人一样栖息在建筑物的内部。
村庄与城市相比,一个是禁欲的象征,一个是大量消耗农作物的机器。城市由医院、监狱、戒毒所、警察、超市、仓库、报纸组成,村庄则包括了性格内向的修伞人、泥水匠;还有简陋的草房充当某些基督教祈祷的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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