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不动声色的避开来,轻轻笑:“没什么,不小心烫伤的。”
郁凉看着他,收回了手。环顾四周,见屋里一片狼藉,深意地说:“非非,你在发脾气。”
“不,我没有。只是台风过境,家里才变成这样。”
蹩脚的谎言,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会撒谎,唯一的变化就是不再脸红。
郁凉将红色蓬蓬裙往膝盖拉了拉:“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韩非点点头。
郁凉再问:“你怎么都不回去了呢?舅舅他们都很想你。”
韩非将玻璃碎渣扫开,没有回答。
见他不肯说,也就算了。他大约已经忘了所有亲戚。郁凉心想,本来他就是这样一个冷清清的男孩子,对世间所有的事都漠不关心的。
韩非将家里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给表姐泡了杯茶,问:“你来做什么呢?郁凉。”
“反正不是借钱。”
“你如果再跟别人借钱,全世界都该是穷人了。”
韩家家大业大,极其富有。
郁凉没说话,暗自动容,看来八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掉的不仅仅是韩父的性命。
郁凉说:“我下个月要结婚,想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
“啊,恭喜恭喜。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竟能俘获我们郁凉的芳心。”
“他是律师。”
“职业高尚。”韩非赞道。
“人也有风度。”郁凉急急的加上一条,恋爱中的女子,都这么可爱。
韩非笑问:“最最重要的,他对你好吗?”
“当然。我已经等不及要做他的新娘了。”郁凉面色娇红,忽又问道:“你呢?这么多年都没有你的消息,你还是单身吗?”
韩非耸耸肩,不可置否。
“呀!你怎么还是一个人?赶快找个女人娶了啊,你看你的屋子,冷的都没人气!”郁凉担心的说,“非非,忘掉从前,人总得重新开始。”
韩非说:“谢谢。不过没人看上你弟弟,不如表姐介绍个名媛给我?呵。”
“这个包在我身上,届时我有很多姐妹都会出席婚礼。到时候一定给你介绍一个最好的。”郁凉没心没肺的笑。
韩非转动着左手的玉石戒指。
这个表姐,从小就喜欢欺负自己。她一定是忘了小时候怎么欺辱他的了。
不知谁说过,欺辱别人的人,从来不记得。但被欺辱的那个,却永记在心。
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也是个记仇的人。
真是讥讽。
“舅舅他们还好吗?”他寻了个话题。
“他们起码要超过比尔盖茨才肯罢休。”郁凉叹气。
“你妈妈呢?”
“更年期,非常暴躁,每天都与老爸争吵,但在外人看来,他们还是一对模范伉俪。”
韩非并不足以为奇,童年时,他就经常能看见舅舅来家里跟父亲诉苦,说妻子这不好,那不好。
每每这时,韩非都会庆幸,幸亏他的母亲早早死去,不然他肯定也得深受家庭之苦。
当下郁凉说:“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记得了。”韩非温和的说:“全部不记得了,让我们从头开始吧。”
当然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六岁。郁凉将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骨折,在床上躺了有一个月呢。
郁凉大喜过望:“非非,你真好。”
韩非轻轻笑。
“你要在这里过夜吗?”
“当然不,我还要赶下班车回去呢。家里一大堆事情。这种天气,该死的,竟然会下雪。”
“明天就化雪了,你结婚时一定是个好天气。”
郁凉笑笑,站起来,从手提包中抽出一张大红请柬,“记得一定要来呀。”
韩非将请柬接过,翻开来看,新郎黄俊杰,新娘夏郁凉。
韩非说:“我一定会去。对了,你婚礼时想穿什么礼服?不如我送你一套。”
“呀!”郁凉惊喜,“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的外婆当年可是最优秀的服装设计师呢。只可惜她一直做鬼衣。”
“如今我也继承衣钵,靠它混口饭吃。”韩非说,“你喜欢西式礼服还是东方古典礼服?”
“我贪心啦,非非做的一定很好看,不如东西方各一套?”
“ok;没有问题。下个月15号是吗?我会赶过去。”
他送郁凉到大门口,一辆豪车早已等候多时。
郁凉拉着他的手,不舍的说:“非非,从前我经常欺负你,现在想想真是不该。实在对不起,你会原谅我吗?”
韩非一怔,随即笑了,那笑容竟如此温柔,“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郁凉,祝你幸福。”
两人紧紧拥抱。
车子快要发动时,韩非突然抓住车门,低声问:“郁凉,你还记得谈笑吗?”
“谈笑?”郁凉蹙眉,好一会她才拍拍脑袋,“是你那个家庭教师?”
“对,就是他。”韩非的手指又攥紧了,死死的扣住车门,声线不稳,“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郁凉摇摇头,“谁会记得那么个小人物啊。怎么,你找他有事?”
韩非难掩失望,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他说:“不,没有事。路上小心。”
“嗯呢。拜拜。”
“再见。”
车子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
雪很快就融化了。
低温了几天后,气温迅速升高,终于又恢复了炎夏季节该有的温度。
汗水,蝉鸣,燥热,灰尘,皮肤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