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七)
安楚回到家,倦怠不已,坐在沙发上恍恍惚惚。
与妻子离婚已有数月,屋里乱七八糟,无人收拾。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晨曦第一抹阳光。
他靠在沙发上,感觉好像陷入了无垠深海,难以呼吸。
忽然,门铃响了。
他没动。
门铃持续不断的响,在空旷的清晨显得特别刺耳。
他疲倦的站起来,打开门,愣住了。
一个男孩站在那里。
他戴着鸭舌帽,帽檐遮住了双眼,唇角带着一抹笑意。
“你是?”安楚疑惑的看着他。
男孩将头抬起来,露出了那双幽蓝的眼睛,“还记得我吗?”
安楚脸色大变,往后退一步,跌跌撞撞:“是你……是你!我想起来了,都是你干的,对不对!是你干的!”
上星期,他在办案时,突然遇到这个少年。男孩就这样站的远远的,对着自己笑。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想起来,自从碰到他之后,再见韩非,心里就控制不住的愤怒。
“是你,都是你害我的!”
安楚从桌子上抽出一把匕首,刺向少年:“你去死!”
匕首离少年的喉咙还有一公分时,他停了下来。
无力的垂下双手,毕恭毕敬道:“请进。”
少年微笑,跟他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环顾四周,皱了皱眉:“房子倒是不错,只是太久没人收拾。有些脏。”
又看客厅一角的壁橱上摆满了奖章,继续说:“生活不是挺好的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去嫉妒别人?”
安楚闭上眼睛。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
妈妈说:“上次去小楚的学校,又看见那个孩子了。真是聪明。从小就会念书。安楚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争气点,超过他啊!”
结婚三年的妻子,发现自己不举时,表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好几次都看见她在背地里委屈的哭泣。
因为自己无法满足她,所以就由着妻子跟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
可是最后还是无法挽救自己的婚姻,上个月,她还算提出了离婚。
“我们还是离婚吧,我觉得自己无法跟你过下去了,我们这场婚姻是失败的。”
工作也不顺心。
每天都被领导痛骂。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破案子!废物!滚蛋!”
安楚痛苦的哽咽出来。
少年察觉到,微笑着凑近他,说:“也就是说,你的人生无论做什么,都是失败的。”
安楚痛苦的点头,是的,自己的人生失败的,没有一次成功过。每天都活的这么累,这么累……
少年继续微笑:“你自己也厌倦了这种人生了吧?”
安楚愣了一下,睁开眼睛,与少年的视线相触。
(bsp;蓝眼睛,比海水还要深,里面卷起漩涡。
“想不想解脱呢?”
“想。”
“这种人生,不如解脱的好。”
“是的。”
“那就解脱去吧。”
“好。”
*
当韩非赶到安楚家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男人全身赤裸地躺在盛满水的浴缸里,左臂耸拉着,垂在浴缸边沿。
血顺着他的手腕,掌心,和指尖往地板上滴淌。
干燥的地板绽开裂痕,吮吸着这新鲜的血液,来不及渗透,结成黑红色的血斑。
他的右手藏在水中,苍白的身躯被暗红的血水包裹着,散发着浓稠的血腥味。
他的头无力的仰着,微微向左倾斜,眼睛紧紧的闭上,没有任何表情,眼角还有一条亮亮的泪痕。
晨曦的阳光穿透窗帘,洒下一片金黄。
窗外天空蓝的耀眼,白云卷卷。
他就这样永远陷入深眠。
韩非呆了半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平板板,听不出一丝情绪。
“死了?”
“……死了……”李冬阳怕他冲动,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说:“我现在在他身上,已经什么都感应不到了。他死了。”
韩非笑了笑,笑的很淡然:“嗯,死了也好。”停了半晌,说:“我去看看他,放开我。”
过了很久,李冬阳才将手慢慢放开来。
韩非走到浴缸前,伸手撩开老友湿漉漉的额发。
“也好,走了也好。世间真有轮回的话,希望你不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走吧,走远点。安楚。走好。”
一室血红。
衬得他的脸是那样的白啊,真像雪的颜色。
白的几乎没有生气。
警方很快就赶来了,封锁了现场。
韩非坐在沙发上,静静的。
“就被害者的状况来看,的确是属于自杀案没有错。”
“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手腕上的伤口可以断定,是自己所为。”
“根据调查,似乎是因为家庭离异导致的争执。”
有一个人走到韩非面前。
是那天骂安楚的警官。
他一脸疲倦,遗憾的说:“多谢你的协助,我们刚跟安楚的亲人已经取得联系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韩非淡淡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