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走吗?”有好一会儿的沉默,声厮力竭的子瑶掉过头来,她疲倦地揉着太阳穴,“天真!天真得可笑的女人,”不知道是你可怜还是我可怜,子瑶连摇头都欠奉,轻点下巴,“子亚怎么能不同意,他要是不同意,怎么能够娶你来,他当然是知情的。”
他当然是知情的。
敏之听了,木在原地。
是这样丑陋不堪的情境,她要做什么表情,要做什么动作,要说什么话,才能应景呢,才能表现出她应该表现的呢?
不是该愤怒该惊骇该仇恨该怎么样怎么样的吗?
……
再也没有比这更深、更深、更深的重创了,敏之只是轻轻捂着胸口,原来,这就叫心痛得无法呼吸,无法呼吸就是这个样子吧,血液往脑门冲,眼前一片发黑,耳膜嗡嗡响,要扶着墙壁才站得了。
半天发不出一丝声息,敏之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只觉得,这大屋子是人间炼狱,她多待一分,就多煎熬一分。
再也没有比这更强烈、更强烈、更强烈要离开的念头了,她只想掉头离去,永不相见,对牢这几张面孔,她早晚生癌。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离开了又能怎么样呢,能去哪里呢。
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叫敏之凄凉不已了,别人,都有娘家,别人,都是有娘家的。
她没有。没有娘家。
她连娘家都没得去。
这几年,她的生命中,真真只有一个子亚。
子亚,他当然是知情的。
已经不能叫重创了,这种伤害。
敏之缓了缓神,看着眼前这对父与女,连丝话也欠奉。
她没有掉头,她只是轻轻转身,她没有摔门,她只是轻轻拢上门。
她没有大吼大叫,她只是没声息地走了。
这种无声胜有声,苏家父女面面相觑,魂要吓没了,若是子亚回来,若是子亚回来……
天也真应景,夏日午后,突如其来,天际边一大片乌云,雷声轰隆隆响。
暴雨来了。
第8章(1)
暴雨来了。
没有你想象中的自虐情景,某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在大雨滂沱的大马路上踉跄行走,不时传来一声两声的汽车喇叭,夹着一两声司机的咒骂:“找死。”
“不要命了。”
没有你想象中的自虐情景。那是电视剧演出来,赚人热泪的。
敏之这还是头一次坐在伟叔叔家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真的是头一次。她把额头抵在落地窗玻璃上,隔着一层雨茫茫的玻璃窗,她的眼睛,也像下过雨似的,雾茫茫。
她看着窗外,像看着不知名的远方,整个人像一座雕塑,没有一丝生气。叫王淑娴看了心惊。她拿一条大毛巾,走近女儿身边,替她按了按湿濡濡的长发,絮絮道:“这么大个人了,出来也不知道带把伞,要是感冒发烧了怎么办,子亚可要心疼死。”母亲又温柔道,“之之还是头一次来妈妈这儿……怎么啦,瞧你脸色,是不是两口子吵架了……这可稀罕哩,子亚让你都来不及呢……”
开口“子亚”闭口“子亚”的,殊不知,母亲这一声一声,像在一刀一刀剜女儿的心。
敏之像是没有听进去似的,她只是趴在窗玻璃上用力睁大眼,像是在找寻什么。
消失了。
“那丛茉莉,消失了。”良久,做母亲的才听见之之轻轻的语声,她还趴在玻璃上,用力眺望。
只不过是一墙之隔。
从这里看得到世军伯伯家的庭院,那棵老榕,榕树须随着风雨飘摇。但是墙角那丛茉莉,弥生少年时,常常摘一束放在车篮前的茉莉花丛,不见了。
他曾经站在花丛旁,那块地方,雨水潮湿,水汩汩流。
茉莉花,消失了。
有什么东西,好像也在随着一起消失了。
老早老早,她已经失去了他,他已经失去了她。
这个时候,敏之才自喉咙里哽了声:“茉莉花,消失了。”
王淑娴探头一看,“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