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军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将重点调查放在了医院,省人民医院的医生对你们夫妻的印象很深,他们反应,雷洪为了让医院给你动手术,给那医生跪了一下午,后来还是因为看你坚持不住了,才抱你去招待所休息。他自己却为了省下一块五毛钱,在你窗外守了整整一夜。”
杜莺再也忍不住,“呜……”一声哭了出来,喊道:“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顾建军眼眶也是一红,但还是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说着:“我们当时就觉得雷洪有重大嫌疑,可是却发现你后来根本没有回省人民医院动手术,查了其它几家可以动心脏手术的医院,也没有你的入院记录,我们只好暂时将雷洪先排除在了嫌疑名单之外,为此走了不少弯路,拖到现在才来找你。”
杜莺拼命摇着头,泪流满面的凄声嘶喊:“雷洪是好人……他没抢银行……我……我不动手术是因为没钱,求你们……求你们放过他吧……”说完就要给顾建军跪下。
顾建军忙把她拉住,摇了摇头,叹道:“你还没学会撒谎。我想……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为什么不去动手术了,但是我实在不忍心在你面前说出来。”他办案那么多年,经手过无数案子,其中也不乏迫于无奈才走上犯罪道路的,却从未有一件案子能像这次一般让他如此矛盾的。眼前这对小夫妻,一个为了救妻子的命,不惜冒上杀头的罪名,另一个却为了替丈夫隐瞒罪行,同样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顾建军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叠钱,这是他刚领的工资,放在杜莺面前,说道:“这么做值得吗?如果雷洪回来后看不见你,他会有多伤心。我知道再问下去你也不会说,保重身体,希望你们夫妻能有再见面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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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十一封信
顾建军走出石屋时,已经换上微笑的面孔,对雷黑牛道:“大爷,我和杜莺话谈完了,先走了。”雷黑牛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没有丝毫反应。村长上前送顾建军两人,边走边解释道:“雷家兄弟就这性子,不爱说话,顾科长您别介意。”顾建军点了点头,到了村口便不让村长再送,与手下小王下了山。
走出没多远,小王回头见已经看不到村长,问道:“顾科长,杜莺招了没有,证实是雷洪干的了吗?”顾建军摇头道:“她什么都不肯说,关键的问题都说不知道。想要查出真相,还得靠我们自己。”小王点点头,边走边分析道:“雷洪突然销声匿迹,而且时间又那么巧,各方面的线索也都指向他,确实最值得怀疑,不过有一点我到现在也想不通,如果是他抢了银行,为什么不用这钱给杜莺看病?如果不想给杜莺看病,又为什么去抢银行,而且只抢那么一点点?”顾建军淡淡的说道:“你还年轻,很多事你还看不透。”小王挠着头“哦”了一声,又兴奋的问道:“听您的口气,已经认定是雷洪了?”顾建军停下脚步,沉声道:“我认定是谁并不重要,你记住,身为刑侦人员,我们的任务是找出证据证明罪犯有罪,而不是仅靠怀疑推测谁有罪。”
杜莺打水洗掉泪痕,才走出石屋,见雷黑牛神色有异,忐忑不安的道:“爸,您回房休息会吧。”雷黑牛看了看杜莺,问道:“是雷洪干的吗?”杜莺心中一惊,颤声道:“爸,您怎么这么问……”雷黑牛叹道:“爸在山里打了几十年猎,靠的就是眼睛和耳朵,你关上门又有什么用?”杜莺知道瞒不下去,跪在雷黑牛面前,哭道:“爸,对不起……不是我想瞒着您,您老一辈子没说过瞎话,我怕您不小心说出去。”
雷黑牛含着眼泪的将杜莺从地上拉起来,痛心的说道:“孩子,爸明白,你心里苦着呢,爸只想知道雷洪现在究竟在哪里?”杜莺凄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再也见不到雷洪了……”
光阴如梭,自从雷洪亡命天涯,雷黑牛便终日郁郁寡欢,加上他打了一辈子猎,身上伤病无数,年岁一大终于支撑不住,在雷祥七岁那年去世了。就这样,雷家的全部负担都落在了七岁的小雷祥身上。幸好雷祥两岁开始便跟雷黑牛学功夫和猎术,用雷黑牛的话说,两岁的小雷祥比当年三岁的小雷洪聪明十倍、机灵百倍,学东西快得惊人,筋骨也比雷洪强很多,雷黑牛只有和雷祥在一起的时候,才偶尔露出笑容。
别的小孩七岁时还在幼儿园玩游戏,而雷祥七岁时已经跟在爷爷屁股后头在凶险的山林出生入死了五年,还要照顾重病的母亲。也许正是因为小小年纪就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生活压力,他虽然和雷洪一样,也是被憨厚老实的雷黑牛带大的,性格却截然相反,谁若是惹上他,他就和谁玩命,直到对方讨饶认错才肯罢休,因此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怕他,集市上的地痞无赖也躲着他。不过他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谁若对他好,他也感恩图报,加倍偿还,这一点还是保留了雷家的传统。
雷祥十二岁那年,在集市上遇到刚开餐馆的蓝凤馨来采购野味,因为蓝凤馨将他卖的十几头野兔、狍子等猎物全包了,因此对她很有好感。收了摊准备回家时,看见还在集市上转的蓝凤馨被镇上的三个地痞纠缠调戏,冲上去便噼里啪啦一顿狠揍,打得三个地痞头破血流,又逼着他们向蓝凤馨认错讨饶,才放过他们。从此雷祥与蓝凤馨便交上了朋友,得知她是开餐馆的,店里紧缺新鲜野味,雷祥打到猎物就不再到集市上卖了,等每周三去县医院的时候送到她店里去。而蓝凤馨的餐馆因为有了雷祥这个超级小猎人长期送货,大大缓解了货源问题,成为县城里有名的野味馆,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四年过去,小餐馆成了大酒楼,光靠雷祥送的货已经不够用,而有专人为酒楼四处收购。不过蓝凤馨已经逐渐将雷祥当成自己亲人看待,也习惯了每周见他一面,一到周三便会站在酒楼外面等雷祥。她这时候当然已经知道雷祥家里的境况,只是每次要送他钱,他都不肯要,只好用各种理由,多给一些买他猎物的钱。这一点,雷祥心里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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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莺这十五年几乎是靠着回忆往事才撑下来的,这时终于能把憋在心里的话倾诉出来,便再也刹不住了,直到天蒙蒙亮才把这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说完。
雷祥开始还焦急母亲的病情,后来见她越说越平顺,气色也渐渐好起来,才安下心听她讲父亲的事。却不料越听越吃惊,心中激起万千波浪,他想不到自己的母亲和父亲竟然会有如此一段能让石头也落泪的悲惨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