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无数事实证明,跟施女士这顿饭是沈小燕这辈子消化最不良的一顿,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说的一些事。
关于当年发生在程浩身上的事。
“华扬在北美的扩张让美国的既得利益者恐惧,程浩下飞机就遭到暗杀。他给你报平安了?嗯,那是在高速公路上的事。在加州落地,来接他的秘书杨小姐不幸身亡,他自己也身负枪伤徒步穿过莫哈维沙漠,进入内华达山脉,在丛林中坚持了一个月,程志的人才找到他。”
沈小燕完全傻住,所以当她因为被取消交换资格而不断质询他时,其实他正身负重伤在逃亡?当他终于进入有人烟的地区,找到向外界求助的方法,打开邮箱,却看到她“冷静”的“最后通牒”?所以那个没有接到的1702打头的电话,极有可能是他花掉身上最后一个硬币来挽留她的?
施红梅委婉地证实了她的猜想:“他扔掉了自己的通讯工具,但是对方监听了他可能联系的所有人的电话。他在内华达州打的两通电话,导致他不得不进入森林。他其实并不容易交付信任,尤其是追杀他的不是官方力量,而是黑社会组织,所以甚至没有找大使馆寻求庇护,而是选择了森林。得知他最终在森林里安全下来时,我竟然开始感激他父亲当年将他丢进原始森林的做法。现在越来越觉得,人类的一切竞争,剥去一切华丽手段的伪装和美化,最终都是身体力量的较量。”
说到这里,她把目光从窗外的灯火上移回来,放到沈小燕脸上:“你不必觉得愧疚,这不怪你。告诉你这些,只是认为你应该知道真相。或者说,我想保护程浩的名声,他不会对女孩子始乱终弃。至于后来为什么长期没有回国,是因为他加入了一个秘密计划。据他自己的说法,是为了报复暗算他的人,也为枉死的杨小姐报仇。那件事涉及到美国国家机密,我也知道得并不清楚,总之经过了差不多两年时间整件事才算完全结束,当年那个黑社会组织也被一举消灭。”
她递来纸巾,不无歉意地说:“小燕,我并不是为了惹你伤心。他最近两年一直待在欧洲,但不像过去那样热衷于工作,不,我并不是说他终于不再是工作狂了,而是,他很消沉,也不再喜欢和人来往——他有很多朋友,有些交往浅,有些关系深,但总归都是值得交往的人,但他现在总是独来独往,公司的事情也全部交给了别人,没有半点进取心,像个日薄西山的老人。”
她这不是惹她伤心是做什么?沈小燕没有接她的纸巾,趴在手臂上死死咬着桌布才免于嚎啕大哭。
白天暴晒后,夜晚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失眠的夜晚,这种天气异常讨厌,因为不能看窗外,看上去太恐怖。
沈小燕想打开那时与程浩联系的邮箱,记不得用户名和密码了;后来终于想起来,进去后,却没敢看一眼就退出。
似乎只有哭泣才能勉强控制胡思乱想,所以最后满卧室都是揉成一团的纸巾,有些已经湿成纸浆。
半夜过后,雨渐渐停下来,却更睡不着了,干脆拿车钥匙出门。
所幸她还清楚地记得程浩的房子在哪儿,如果他不在家,她就等到他回来。
凌晨的莘城也是安静的,红绿灯寂寞地变换位置,可似乎这种游戏并不能彼此排遣寂寞。很快到了洛桑,程浩的别墅外。
屋子黑幢幢的,除了篱笆上那盏灯,并没有别的光线。沈小燕看着那庞然大物,却不敢推门下车,坐着坐着,趴在方向盘上又哭了出来。
哭了一会儿,细雨飘进车窗里,沈小燕换个姿势,捂着脖子继续哭,可雨越来越大,只得抬起头来关窗,这一抬头,就看见程浩不知何时撑着伞站在车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沈小燕呆呆地看他一会儿,他总是那副木然的模样,她不由得“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别过脸,道:“哭得真是丑死了。”
于是忍不住哭得更大声。
他转身走了。
沈小燕慌忙下车去追,在篱笆门口追上,从后抱着他腰,道:“对不起。”
他没反应,她再说了一遍。好像忽然很顺畅,就一遍遍地说了下去,直到他扔了伞,扯开她双手,继续往里走。沈小燕加快脚步,绕到他前面去,扑进他怀里,又哭又喊:“不要不理我,你这是冷暴力,会严重损害我的身心健康!”
他似乎被她气到,咬牙切齿地说:“你闹够了没有?”
他声音很大,又凶又恶,沈小燕忽然觉得委屈,哭声又高了一个级别,哇啦哇啦地喊:“我爱你,对不起,我以后会相信你,对你好,你不要凶我,不要不理我。”
他僵硬了片刻,长叹口气,柔声道:“我是说我们进去说,淋雨会感冒,现在是秋天。”
沈小燕泪兮兮地抬起头望着他,抽抽鼻子,道:“我走不动了……”
他瞪眼,忽然弯身将她扛在肩上,不顾她惊叫,踢开门,快速走过客厅和楼梯,再踢门,将她丢上大床。
—————————严打时期,此处省略万字激情戏——————————
沈小燕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次卧,昨晚,似乎主卧被弄得没法睡觉了……
没有衣服没有鞋子也没有程浩,她只好光着身子转出去。此楼无人,顺利溜进主卧。主卧干净整洁,没有一点乱摆放的东西,自然也没有她可怜的睡裙。不过就算找回来恐怕也不能穿了,他昨晚凶得好像要吃人。
最后从衣帽间找了他的睡袍穿上,把腰带束得紧紧的。
再走出门,便有叮咚的钢琴声隐隐约约飘上来。沿着旋转楼梯下楼,琴声越来越清晰,好像是从一间房里传出来的。是《四季》套曲中的《十月秋之歌》。循着声音找到房间,房门虚掩着,从缝隙可以看到他的背影。
待这一曲结束,沈小燕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拢去。他似乎没有听到动静,待她走到他身后,他忽然说:“还会弹钢琴吗?”
沈小燕没回答,因为一束阳光穿越窗帘的阻挡,正好落在他脸上,照出柔和的明暗对比,像画一样静谧美好。
五年之后,他还属于她。
真好。忽然满心缱绻爱恋,情不自禁地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整个儿靠在他背上。他停顿片刻,拉着她手,将她放在他腿上。
这样坐着,两个人几乎可以平视。程浩没有讲话,只是一手扶着她腰侧,一手顺着她脸颊慢慢抚摸,一直抚到衣领处。
沈小燕呼吸一紧,他似乎勾了下唇角,但一眨眼,他仍是先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紧盯着她眼睛,那手跳过上半身,落在腰间,麻利地抽开蝴蝶结,扬手扔了腰带。
沈小燕忙捂住胸,可被他看两眼,又乖乖松了手。他目光从她眼睛到鼻尖,一路向下,在末端停留片刻,重又看向她眼睛,这次双眸里却多了些戏谑的意味。
沈小燕愣了下,低头一看,大为窘迫,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护:“我……我的衣服……都不见了……”总不能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