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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 2)

按照英方的说法,虽然《望厦条约》12年的修约期限至1856年才到期,即便按《中英虎门条约》,也是要到1855年到期,但《虎门条约》作为《南京条约》的“附粘”条约,12年的修约期应当从《南京条约》算起,1854年到期。既然英国提出有权在1854年修约,那么享受最惠国待遇的美国与法国,也有权在这一年提出修约。

这有如连环套,一环扣着一环,可问题的要害在于,按照国际法,中英虎门条约所规定的最惠国待遇,只是针对“英人”,并不包括政府,更何况修约不应在最惠国待遇之内。对于这些理由,英方缄口不言,清方毫不知晓。叶名琛长期浸于传统学术,对外部世界并不知晓。他不怕“西夷”的恫吓,也不愿直接引起冲突。他就任管理五口通商事务钦差大臣后,对付西方使节的办法有两个:一是以军务倥偬为由,拒绝与西方外交官相见。多见面多麻烦,少见面少麻烦;二是对于西方使节各种外交文书,都以最快速度答复,而且每次都用温和的语言,对西方的各种要求一律拒绝,早一点结束这种纠缠。此次,他收到包令的长篇照会,依然如旧,对包令提出的各项具体要求一律拒绝;而对修约一事,小心地不作回答;至于包令提出的到广州城内两广总督衙署进行会谈一事,叶名琛敏锐地觉察到英方企图由此实现入城。

于是提出了反建议,在城外仁信栈房会面。叶名琛的答复,自然不能让包令满意。他于5月11日又一次照会叶名琛,称其对修约一事“默然不论”尤其不满,再次强调了他的各项要求,并坚持在广州城内两广总督衙署内进行会谈。由于历史文件保存不全,我们今天已不知道叶名琛对此如何作复的,但当时的局势已使在广州的继续交涉成为泡影。自1849年广州反入城斗争后,徐广缙、叶名琛从未对西方的要求让过步,曾任广州领事的包令,对叶名琛的行事方式可谓知根知底;更何况此时正是广东红兵大起义的前夜,广州城也在风雨中晃动。包令北上了。他准备到上海和天津,绕开叶名琛,另辟与清朝交涉的渠道。叶名琛似乎也掌握了包令北上的情报,1854年5月23日,他在一份奏折后附了约二百字的夹片,轻描淡写地汇报了英国等国的修约要求。在这份简短报告的最后,说了一句充满自信的话:“臣惟有相机开导,设法羁縻。”

如果仅仅从叶名琛的报告来看,谁也弄不清楚“修约”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对外部毫无知识的咸丰帝,对此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既然叶名琛对此甚有能力且不乏自信,那么一切都交给他去办理吧,下发给叶名琛谕旨中,写了这样的话:叶名琛在粤有年,熟悉情况,谅必驾驭得当,无俟谆谆告诫也。

按照清朝官场用语的习惯,这段话意思是,皇上本人并无定见,叶名琛可全权处理。1854年6月,包令来到上海,与先前到达的美国公使麦莲(),向江苏官员交涉修约一事。咸丰帝得知这一消息,下旨江苏官员,让英、美公使南下,一切与叶名琛商谈办理。在咸丰帝的心中,叶是办理外交的最佳人选。1854年8月,英、美、法三国公使在香港举行会议,讨论下一步的行动。他们一致认为若与强硬的叶名琛交涉,决不可能有任何进展,于是联合行动,再次北上。9月,三国公使到达上海,要求修约。江苏巡抚吉尔杭阿看出三国决不会善罢甘休,而叶名琛已与三国公使势同水火;更见此一时期三国外交官纷纷前往镇江、南京,恐已与太平天国暗通款曲;遂向咸丰帝提议,“可否钦派重臣会同两广总督妥为查办”,其意是削去叶名琛办理外交之权,结果遭到咸丰帝的严词驳斥。

1854年10月,英、美、法三国代表到达天津海河口外。经过一番交涉,英方向清政府正式提交了修约要求18条,美方亦提出修约要求11条。

从内容来看,已不是望厦条约中的“量为变通”,而是另订新约了。咸丰帝本来就对西洋事务不甚明了,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要求更难弄清其中的真意,遂下旨:除在三项枝节问题上可到广东与叶名琛继续商办外,其余坚予拒绝。此时英、法两国正与俄国进行克里米亚战争,无力东顾,美国官员见太平天国势强,清廷可能垮台,主张再观望一段时间。三国代表在北方转了一大圈,毫无收获,不得不南下香港。但他们都没有去找叶名琛继续交涉修约之事。三国第一次修约活动失败了。叶名琛费尽心力与围城的红兵交战之际,突然想起北上的“西夷”。这些隆鼻凹眼的“丑类”肯定在极力诋毁我,殊不知在“天朝”里,“夷人”的咒骂就是对我的赞扬。话虽如此说,但到底放心不下。11月18日,叶氏上奏:该夷酋等(指三国代表)如果径抵天津,无论要求者何事,应请敕下直隶总督仍令该夷酋等速行回粤,臣自当相机开导,设法羁縻,以期仰慰圣廑。

bsp;第八章外患又来了(3)

这段话的口气很大,请皇上将一切都交给奴才来办吧。此奏上呈后不久,叶名琛收到咸丰帝先前的谕旨,一切仍交给他处理。皇帝的信任增加了叶氏的信心,这些“夷人”想绕过我与朝廷打交道,连门都没有!叶名琛的自信并没有能维持多久。12月7日,在红兵围攻广州甚急之际,他给包令发了一份照会,最后有一句话:“惟得悉贵国兵舰此刻亦泊省河护卫,为此照会贵公使,通力剿匪。”

不管叶名琛发此照会的动机是什么,包令却看出其中有可乘之机,一面照会叶名琛表示英国的中立态度,一面乘军舰直入珠江,来到广州城外,要求到城内总督衙署会谈。又是入城。反入城是叶名琛起家之本,他决不会答应包令入城商议的要求。于是,他派了两名知县与包令交涉,会面在城外任何一地都可以。包令也不肯让步,过了近一个月,广州局势缓和,包令也自觉无趣,返回香港了。一直到了1855年9月8日,叶名琛突然发现去年咸丰帝给他的酌量变通三条的谕旨,既没有执行,也没有报告,于是他上了一道长达四千字的奏折,详细分析情况,提议将咸丰帝已同意商办的三条也一一推翻。咸丰帝看到这份奏折后,十分感慨,朱批道:览卿所奏各夷情状,实属明晰,亦能善体朕意,示以镇静,不但杜其无厌之求,并免另生不测,以致扰乱大局。卿其永励斯志,忍待军务悉平,彼时饷裕气复,朕断不任其狡狯尝试,时存窥测。

每一个时期都有其特定的语言习惯,历史学家应当切入那时的语境。如从当时的语言习惯、尤其是皇帝用语习惯来看,咸丰帝的朱批,有着四层意思:一是赞扬叶名琛对外强硬的态度;二是要求对外强硬的态度不能发展到中外决裂,不能“扰乱”镇压太平天国的“大局”,因此要求叶名琛还需“忍”一下;三是批准了叶名琛的建议;第四点最有意思,即“彼时饷裕气复,朕断不任其狡狯尝试,时存窥测”,这实际是咸丰帝对其去年允诺商办三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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