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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嫁已倾城 第8节(1 / 2)

  “还有赵老板……黄老板……李老板……”

  聿琛用漫不经心的的口吻一桩桩一件件地将盐商们平日里骄奢淫逸的事情抖落出来,点到哪个盐商的名,哪个盐商就如同天灵盖上打了个霹雳,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一般,不一会儿便已经乌压压地跪倒了一地。

  只听烟景又哀怨凄婉地唱了另一段曲子,“我好比,荒郊野外的断木桥,看着要倒了;这断木桥又被风吹、雨打、太阳烤,有哪位行善人儿,重来修造?我好比,三更天房中的一盏孤灯,看着要熄了,有谁人添油?谁人送灯草?”

  这声声控诉的唱词如同催命一般,叫盐商们领教了软刀子杀人的厉害,盐商们个个听得胆颤心惊,愧疚难当,珑大人竟然将他们的底细查得如此清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看来今日不割肉是不能全身而退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把捐输交了。

  齐姓盐商磕了几个响头道,“大人恕罪,小人家里还有不少房产田地,可卖了捐输五万两。”

  聿琛看着一众盐商收起了原先哭穷耍赖的小丑作态,不由笑道,“哪里就至于卖房产田地了?你既有心报效,便是有功于国家社稷,你先起来吧。”

  张姓盐商道,“小人……也捐输五万两。”

  有了起头的,后面的一溜盐商也一个个地报了捐输的数目,由卢德才登记在册,不一会儿功夫,那六十万的捐输便已经筹齐了。

  聿琛温然道,“承各位的情,六十万的捐输已完成了,这笔款子要得急,还请各位三日后将银钱送至盐院衙门,各位戮力同心,忠心报效,功在社稷桑梓,朝廷特地赏予各位从七品淮盐大使的顶戴。”

  盐商们再也不敢推脱,连忙应诺了下来,听到授予了官衔,面上也有了一些喜色。虽是虚职,但有了官身终究是风光些。

  烟景又唱了《鲜花调》《紫竹调》等几首比较轻快的曲子,厅内氛围终于不似原先那般哀愁苦闷,盐商们也暂时忘掉了不快,挤出笑颜来,闹了半夜,方散了场。

  其间倒是出了一个不小的插曲,一度让她有些下不来台。那帮盐商似乎对她十分着迷,有个齐姓盐商称赞她唱的是人间天籁,对她的音色唱腔曲调分析得头头是道,不仅叫随从送出一千两银票的赏钱,还在厅上起哄说愿出一千两银子买她面上那块如烟似雾的面纱,好一睹美人真颜,出手之阔绰令人瞠目。

  幸好被聿琛轻描淡写一句话唬了回去,“鸾鸟之音清越悠扬,直透云霄,在坐的各位听其妙音则可,又有谁能见其真容?此女玉颜无邪,非有缘者不得见之,纵是黄金万两也不值一提。”

  真是好大的口气!烟景听了不禁暗笑。他竟说她玉颜无邪?还黄金万两不得见呢。哼,真把她看得这么稀罕,那干嘛不娶她。尽是耍嘴皮子不打草稿。

  人都走净了,聿琛又屏退了左右,如今的画舫上,只有他们两人,他和她倚在船尾的雕栏上,抬头望着天上的弦月,月色如水,霏霏融融,他的双眸仿佛泻进了一片月光,只望着他的眼,便觉得画舫上一盏盏的琉璃灯都仿佛是从他眼里沁出的光影,光影在晃动,交叠,晕开,在她周身游离缠绕,她感到有些晕晕荡荡,跌落在光影的漩涡中。

  注:本章盐商骄奢的桥段,出自清李斗的《扬州画舫录》中的盐商富态一节。

  烟景唱词出自《扬州清曲曲词卷》

  第18章|牵手

  烟景伸手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月光下她的脸仿佛吸纳了月的光辉,光泽动人,何况她今日打扮与素日不同,身上穿着这样一身华丽的衣服,实在是明艳无双。

  聿琛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既然与此女接近不会有异样,当然也是有慕色之心的。

  他含笑道,“如此月光,若是有舞伴月也是不错,你跳一个试试?”

  她旋即巧笑兮兮,“有何不可?”她本不会跳舞,不过是在他面前轻扭腰身,踩着步子旋了几旋,荡得月华裙的裙摆如莲花绽放重重的花瓣,每一个细折都飘扬着月辉,然后便笑着停了下来。

  看着她曼妙活泼的身姿,聿琛有些恍惚,扬州素来出绝色美女,如此美色若是有心将他引诱,是计谋乎?眼前的女子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想当年父皇南巡驻跸扬州,便惹出一段风流孽债来,元气大伤,至今仍未恢复,母后也受此拖累,郁郁而终。

  想到此,他只觉得似乎有一道寒芒当胸刺入,心口蓦地刺痛,望着她的目光越发暗沉深邃起来。

  他轻轻地拍了拍掌,低低一笑道,“果真是‘维扬一枝花,四海无同类’。”

  他以扬州独有的名花琼花来称赞自己美丽无双,烟景听着却觉得有些异常,她不禁想起她看过的《隋唐演义》,当中有一句便是‘看琼花乐尽隋终’,心中不禁一跳,隋炀帝好享乐游玩,三下扬州只为看琼花,终致亡国,身死扬州,再想及今晚齐姓商人和那帮盐商起哄的插曲,可知他这会提到琼花,绝不是溢美之词这么简单,不会是疑心她仗着姿色将来要闯祸吧,看来她还是得借此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烟景想了想,说道,“公子谬赞,琼花乃是仙花,万众瞩目,当年便引得隋炀帝三下扬州,劳民伤财,最后身死扬州为天下笑谈,烟儿不过是凡花俗卉而已,怎敢与琼花作比,烟儿不想惹人注目,更没有争荣夸耀之心,烟儿眼中心中只有公子一人,只想和公子在一起,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念头。”

  聿琛目光幽幽一闪,似笑非笑地道,“我不过提了一句诗,你就发挥了一大通,你知道我几个意思?就知道多嘴。”

  烟景微微低了头,有些委屈地道,“我就是想让公子知道,我对公子除了赤诚之心别无他心。”

  聿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好,我信你所言。今夜你表现不错,要什么赏赐尽可提。”

  她心中一动,决定豁出去赌一把,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道,“烟儿不要什么赏赐,烟儿只想陪伴在公子身边,若不能成为妻子的话,做……做侍女也可以的,虽然在府中他们都叫我小姐,但我并非娇生惯养,也是有些本领的,我可以给公子洗衣做饭、端茶倒水、铺床叠被,如果可以跟在公子身边,我相信我一定能伺候好公子的。”

  又是预料之中的没有回应,空气沉默得仿佛要令她窒息。她怎如此碰壁,她都为了他放下身价了,还是敲不开他的心门么?

  既然此路不通,那么……烟景脑瓜子转了一下,很快便有了一个想法。

  她一双澄澈无辜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害怕的神色,“公子,其实今晚过后,烟儿还有点儿害怕,烟儿没想到只是唱了几首曲子,那帮盐商便会打上我的主意,公子说我容颜无邪,黄金万两也不得一见,虽将那帮盐商挡了回去,但我头上从此便多了一个大噱头,那帮盐商钱多得没处花,最喜欢吹捧这些噱头的,公子今晚是功成圆满了,可若是公子日后离开了,便再没有人替烟儿遮风挡雨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唱清曲的圈子本来就挺小的,烟儿留在扬州城若是让这帮盐商认出来,又该如何应对?很可能再也回不到原本平静的生活了。经此一晚,扬州已成烟儿的是非之地了,还请公子带我一块儿离开,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经近乎乞求,且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掉落下来,看起来楚楚可怜得令人不忍拒绝。

  聿琛的神色微微变了一下,今晚的插曲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她唱了几首曲子竟惹来那帮盐商的垂涎,她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若被这帮骄奢淫逸的盐商惦记了,再留她在扬州的确不妥,何况她这个人的确还算对他的口味,那么将她收用在身边也不是不可。

  他自幼长于深宫,母后又去的早,父皇在某些方面更是一言难尽,他其实一直都深感寂寥,接触了她以后,他方发觉女子对男子的吸引力,若今后还是鳏处独居,的确是太吃亏了,若在深宫中有这么一个生动有趣的小姑娘作伴,也是不错的。

  聿琛幽深的双目紧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好,你既一心要来我身边,那我便成全你的心愿,就许你做个近身侍女吧,你若不觉得委屈,那我便收了你。”

  他答应让她跟在身边了,她本该很欢喜的,但心中还是有一种浓浓的失落之感,她知道的,他不喜欢她,也瞧不上她,所以不愿娶她为妻,只不过是因为今晚盐商闹出了一个不小的插曲,还有就是看她是自己倒贴上门来的,且又生的美貌,乐得捡一个便宜罢了。

  但很快便有一个念头在脑中响起,虽只是近身侍女,但好歹能跟在他身边,眼下没有什么比跟在他身边更重要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一定会努力让他喜欢上她的,至于其他的,以后再慢慢想吧。

  她几乎没怎么犹豫,便速速地点了点头,“烟儿不委屈也不会后悔,能为公子铺床叠被,端茶倒水,真的是我的荣幸。”说完灿然而笑,眼睛一弯,还未及收住的的一颗小小的泪珠,便从眼角沁了出来,她刚哭不久,欺霜赛雪的脸上仍挂着两道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注意到了,眉间一动。

  他将她拉近身边,低下头去,用有些粗粝的拇指抚去她眼角的一滴星泪,指腹顺滑而下,一点点地轻抚去了她面上的泪痕。

  她的肌肤微凉,触手可及的柔腻光滑,细嫩得恍若吹弹可破,他收起指尖,将这一点别样的触感收进掌心。

  两人靠的这样近,他低首看着她,温温的呼吸轻拂在她的脸上,她洁白无暇的面颊上渐渐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心里头怦怦跳动。

  她亦仰头望着他,与他视线交缠,他的眉眼真是好看极了,她在心底细细描摹,他的漆黑的瞳仁里映着自己小小的影子,像被他吸走的自己的魂儿。

  一时相顾无言。

  他的视线一寸寸下移,滑过她的鼻,落在她的唇上,她的唇红润欲滴,像两瓣殷殷桃花,尽态极妍,他生生别开了视线,不再看这乱他心神的美妙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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