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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庶女的生存指南 第19节(1 / 2)

  为保内史的安全,武吏在这留守四方。

  裴爽见这位林内史嘴角淌血,气息不稳,从窄袖掏出一方熏过香的白绣梅花巾帕递过去。

  林业绥接过,颔首:“多谢。”

  他又眼珠转动着,上下打量了这位林内史,官袍染上灰尘,鬓发落下几缕,哪有平日那副温润如玉、云淡风轻,似乎万事尽在其掌握中的模样:“想不到林内史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世间又有何人能永远意气风发?”林业绥抬手,拭去血迹,眉目间隐约能见往昔少年的踪影,只是春风得意早已不在,“打马御街的少年郎归家后,也有大人少时逼念书,长大逼入仕的忧愁。闺中对镜梳妆的少女又何尝不是‘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林内史多想。”裴爽故作叹气道,“我只是不曾想到您还能被伤至此。”

  “一具肉.体凡胎,被伤有何稀奇。”林业绥低头掸了掸衣袍,“哪怕死了也应当习以为常才是。”

  裴爽的试探屡屡不得其效,他也不再迂回,直截了当道:“林内史武力高强,如何与肉.体凡胎相比?”

  自小就厌恶习武,深觉那非君子所为,并在隋郡常被王烹取笑手无缚鸡之力、是个绣花枕头的林业绥剑眉一横,坦然笑道:“裴司法是听何人说我武力高强的?”

  裴爽细想过去,梁槐若真失足,崖底又岂能没有尸骨,即使尸骨为野兽所食,又岂能没有生前衣物的残碎,毫无证据没有留下恰是最大的缺漏,可世上又焉能有谋杀还不留半点踪迹之人?

  或许眼前这个人能。

  “能杀梁槐,岂是草芥之人。”

  “咳咳咳...”林业绥弯腰剧烈咳嗽起来,似是五脏都要咳出来,止歇后,嗤笑一声,“他曾是你长官,与你不和,扯到我身上来又是何居心?难不成是还记恨于那笞五十?”

  如此质问,使得裴爽停下脚步,赶紧拱手作揖,以表歉意。

  众人皆以为他会与林内史作对,可他是司法参事,理应以身作则,只有如此,日后才能更有底气的去断狱刑罚,既食民一日禄,便要为民做一日事。

  若男子上任便对自己巧言相待,他反会嗤之以鼻。

  林业绥直腰斜乜过去,语气不冷不淡:“裴司法如何会在这?”

  “我归家后得知消息,孙酆要派人来杀您。”裴爽恍然记起此行的真正目的,“才匆匆赶来想要告知林内史。”

  近日京兆府正准备重审年前那桩孙酆霸女占田的案宗,孙酆是吴郡孙氏嫡支的大宗,瞧上万年郡的一处田地想要用作家族丧葬之地,但田主老小皆靠这田过活,故不愿卖出,于国法也不容,律令规定农户无权卖地,后来孙酆将田主威逼至死,以无主田为名强占。

  事后不久,又强逼其幺女赵氏入孙府为妾。

  这件案子曾引民怒,皇帝亲自下旨严查,足足三月才正式结案,案宗上的结案陈词是“赵氏贪图富贵,杀父自愿为妾,后因不得宠,嫉妒冤告主家”,最后田地说是归还原主,但实仍在孙氏手中。

  如今只是想要重审,他们便起了杀心。

  林业绥笑而不语。

  裴爽不禁狐疑:“林内史好像知道?”

  那一拳着实下了狠手,林业绥稍稳了下似火烧般的心神,喉咙有腥甜返上来,勉强压住后,才缓缓开口:“既要动他们,我便早已做好死在他们手中的准备。”

  从入局起,他这条命就已押了出去。

  生死,不过眨眼间。

  裴爽认同的连点头,颇无奈又颓丧的笑道:“但愿能早日为民除尽这些世族的蟊贼螟蛻。”

  可又说何容易呢?

  同出身世族的林业绥也随着笑:“只怕要令裴司法失望,我所做亦不为民。”

  裴爽还没来得及回味这句话是何用意,长乐坊的主街便跑来一人,待那人来到跟前才发现是林府的小厮。

  小厮在远处努力辨出自家大爷后,喘着粗气不敢歇半刻,急忙道。

  “大爷,府里出事了,太太让我来请您赶紧回府。”

  -

  冷肃的西风飒飒穿廊而来,震得枝叶作响,檐铃叮当。

  长凳上的人也在苟延残喘着,发出细微的和哧声,断指隐隐发黑,两股也成了那血茄子。

  随之其后,影壁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晃动的玉佩相撞声,显得杂乱无章,失去其存在的悦耳美感,便连禁步也禁不住来人的焦急之心。

  绕过影壁,便见被搀扶着的妇人怒火冲冲,簪钗已卸半,只余下支点翠凤钗在髻上。

  宝因早料到郗氏会来,故先下得台阶去,缓步走过长凳那段路时,遮足及地的裙摆被地上所淌的血所浸透,锦鞋也踩出带血的足迹,明明身侧是血肉模糊的人团子,脸上却如风云那般轻淡:“未曾想到还是让这点小事惊动母亲了。”

  一进到这儿,血腥气直冲天灵。

  林府还从未有过这样一派夷戮的时候。

  “你是个聪慧的主儿,若是真不想惊动我,多的是法子不惊动,如今说这话又是说给谁听的?”郗氏斜着眼睛冷笑道,“绥哥儿还未回来,他自是听不到的,何必在这里作态。”

  宝因不说只言片语,任由郗氏说,不惊动郗氏唯一的法子便是不去动这几人。

  林业绥说过的,忠孝并非愚孝。

  见女子有默认之意,郗氏偏头去看,视线落在被臀杖的李秀身上,惊恐的大叫几声,再往脚下瞧,自己竟还踩着一根断指,心血堆积,几口气短时难以喘不上来:“你...你...你竟狠毒到...这种地步!”

  说罢,又赶紧去制止,视线始终不敢再往那边去:“都停下!”

  几个粗使婆子也立即停下杖责。

  郗氏到底还是府里的太太,他们绥大爷的母亲。

  玉藻死死咬着牙,手指攥成拳头,望向立于深夜的女子,周身站满人,却犹如独舟行海般孤立无援。

  谢府与林府又有什么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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