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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阅读(1 / 2)

楔子

这是昨天那个下过雨的凉爽的夜晚所做的一个梦,1:00睡觉,5:30醒来,却是那样清楚的记得那个梦。

7点坐上公车去上班,思考在摇晃的车里,用怎样的一句话作题呢?

“永远有多远?”作家铁凝的那篇篇名。

永远,倒底有多远?

永远有多远

“我永远都不会相信这种话!”

那么请告诉我,永远有多远?永远有多远?

从现在开始,用我的脚一步步走上这段“永远”……

永远,到底有多远?

1

已经是第二十八天了。

轻手轻脚从地上的被褥间爬起来,赶在人家使用洗手间之前快快解决问题,免得看那种脸色。

当哈欠着的女主人揉着一头乱如枯草的长发走出卧室时,我已经静悄悄穿好了衣服,叠好被褥,准备出门了。“经常不吃早饭可不好哦!”被扯住了衣袖,虽然没化妆显得老了八岁,这个女人的眉与眼还有其自信的资本,迷朦着半张了眼睛撒娇也似的媚态是一个女人想吸引住男人的本能表情……

嗯……看了我那吸引女人的雄性荷尔蒙还没有枯竭……

——可是,如果这个女人是你目前衣食父母的女人,可就大大不妙了……

“贺一,你昨天找的有结果吗?”高中时候的同学,目前我白吃白住了二十八天的男人,第十八天觉得他的女人好象对我好过对他而开始变得阴阳怪气的村越平三,那声不悦而嘲讽的声音,头皮一阵发麻……脱口而出的谎言:“有个公司今天要我今天去看看回音……那我先走了!”

扯着我衣袖的女人,村越的未婚妻迎美还是跟着我到了玄关,皆递给我公文包的时候俯近过来:

“贺一君中午记得到我公司来,今天午饭我做了香肠卷哦!”

敷衍的一笑,背后村越的声音已经从合起来的门板里传出来:

“饭!有时间发骚,还不赶快做饭!”

匆匆跑下楼梯,只为了避开那后面也许可能的脏话。

17岁高中毕业后,不顾父母的反对我来东京上了一所电器学校,两年后进了开办这所学校的著名游戏制作公司。因为在同期中表现优异,还被派往美国研习一年。前途未来一片光明之时却刹那间天翻地覆。

席卷亚洲的金融风暴,泡沫经济彻底幻灭,游戏界异军突起的对手公司在短短一年里将我的公司打的惨败。公司裁员50%,而我那年才22岁。

父母在我还想努力寻找公司的那年圣诞期间因为火灾而双双丧生。普通公务员的家庭,大部分收入拿去交了房屋贷款,剩下的少许为父母办了丧事。再回到东京,这世界上我突然变得一无所有。

借住在村越和他未婚妻的小小公寓里,已经第二十八天了。

太阳越升越高,漫无目的的奔波一上午,在渐至头顶的阳光里,我只能怔怔坐在街边长凳上发呆。

这种家家都在大裁员的不景气里,没有大学文凭,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只有对游戏的一腔热诚和一口流利的标准美语……就连这,我的英语,连张资格证明都没有……

——难道我应该放弃掉我的标准?难道我只能告别这身最后一套象点样的西装,靠出卖劳力活下去?

没有吃早饭的空肚子叫的越来越响……身边三三两两休息的上班族已经开始吃着各自的午饭。现在的存款不足十万、口袋只剩一千零几的小钱和一张地铁月票的我,双脚已经踏向了迎美公司的方向。

她没骗我,做了好吃的香肠卷、煎蛋,还有温热过的味譄汤。我们坐在公司对面的街心公园里,想保持风度的我却在食物面前大口吞下饭菜……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迎美小姐是村越的未婚妻啊?”想起了她挽着我的手臂同同事告别时的得意洋洋和容光焕发,想起虽然现在很讨厌我但是还是在我最困难时候收留我的村越,我还是吞吐着问出了口。

“嗯……因为啊,贺一君让人没法不管啊!”她歪着头,用最可爱最精心的化妆对着我微笑:“照顾贺一君、能和贺一君说话、相处……这些都是让人非常非常快乐的事情哦!”

——哈!如果我去应聘的公司老板都是女的多好!自嘲的想笑,却不敢也不忍心在正施舍我的、正在做梦的女人面前这样笑出来。

她端起自己的饭盒来:“再喝一点,你今天早上没喝味譄汤就出门是没有好运气的!”

——木制的勺子上印着kitty猫的图样,混合了已经半冷的味譄汤里的海带味、女人口红的甜腻、她口水的古怪味道的那勺味譄汤……

喝下后,变成了我一生的恶梦。

2

强烈自卑感和想找个地方吐的恶心,下午再也没有去任何公司碰壁的我游荡在越来越强烈的午后阳光里。人声嘈杂,新宿的街口,来来往往的时髦人群,所有一切金钱快要腐烂的味道……

唯一在招人的只有建筑工地的搬运工和酒吧的清洁工……

——啊,也许我可以当个清洁工吧?搬运工我这副纤瘦身材面试都过不了的……

极力的看了半天,昏乱又怔然懊恼的头脑和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了地址。

拖动疲惫的腿……是这栋大厦的一层吧?

昏暗的停车场,前面应该是电梯吧?

只是本能的在往前走,也许只是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的一干二净……

“您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呢?吉边先生。”背阴面有个沉静的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丝我曾经最熟悉的midly香烟甜美又辛辣的味道随风而来……

“政人先生能过来我的店的话,我愿意出年薪三千六百万。怎样,这是您现在薪水的一倍。”

三千……六百……万?!

这个数字震的我耳朵发疼……

——是我还在做梦吗?是我热的发昏了吗?举起手,拍拍左边耳朵——锐利的刺痛过后,我仍在那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停车场的阴影里,而那两个说话的人,已经注意地走了两步看到了我。

声音太大了吗?

刺目的背光里,一高一矮,高个子的男人将那半支midly掐熄了,细长又漆黑的双瞳,针一般和着阳光在我脸上、身上流走…

片刻后,他转头又对那个矮的中年人继续刚刚的话题:

“抱歉,吉边先生,我目前还不打算离开这家店。”

他们还说了什么我好象并没有听的很清楚,我的脑海里还是那几个天文数字在盘旋围绕……

年薪!年薪!三、三千六百万!年薪!

他反复打量了我多久?

这个精干冷漠却又说不出哪里浮现出请人接近、吸引人的气息的男人,又点上一支烟,开口对我说话了,教训的斥责的:“穿这样来应聘?!你当你是来坐公司写字楼的吗?我们出卖给客人的第一种东西就是外貌和风度!”

出卖?风度?

三千六百万?

连续缺氧的头脑嗡嗡直响,挣扎半天,嘴巴才张得开:“您、您是?”

“我是这家店的店长长谷川政人。”被那双细长眼睛恶狠狠一瞪,我好象才有点清醒般的知道去四顾——一层,黑色大理石上金色的英文:lady’sclubnast

舞、舞、舞男?!

我的舌头好象已经结冰……

“不不、不对……我不是……我是来……我是……”

“先这样!”他看看腕表:深黑外壳的表面、闪烁的白金腕带,再次打量我全身上下一遍:

“新人,给你月薪五十万。考虑清楚就过来上班!”

光亮毕挺、最高级的意大利手工西装,俊朗刻骨吸引人的身体和脸孔,挺拔而自负大跨步向前走去的背影,将这些和那个以前我月薪两倍的数字“五十万”一起留给了还在原地发呆的我。

3

夜色消沉。

“五十万”、“舞男”几个词反复跳跃在结巴一团、浆糊一堆的脑海里,我甚至没有注意到赶着人家吃饭的时间回去了。

于是迎美高高兴兴的为我舀饭,反复的将自己盘中的菜夹到我碗里来。

村越则是在一边阴沉着脸一杯一杯的喝着啤酒。

迎美兴高采烈的说着话,甚至脱口而出:“小舞说你真是太帅啦!叫她倒贴都愿意和你交往呢……”

“对啊,受女人欢迎还不如干脆吃软饭好啦!免得在这种不景气的时候找工作!”

头顶和脑门重重地被砸了两下,眼冒金星——

也好象从那两个地方开了两个洞——把所有的浆糊都流走了。

清亮、清晰,世界变得透明。

原来,本来,

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啊!

低了一下头,口齿也变回了没有浆糊和恶心的自己,换上微笑:

“忘记跟你们说了,我昨天面试的公司已经录取了我,在我老家青森那边的分店工作,今晚我就要收拾一下赶车过去了。”

“青森!好远啊!贺一君!”迎美吃惊的叫了起来,捂住的红唇里岩石不住的黑色龋齿,过大的黑眼圈居然真的渗出泪来。

“啊……挺好的……”村越则有点不知所措,半捧着酒杯的手不知应当放下还是抬起。

站在通往地下一层的nast的电梯里,提着自己在这个世界剩下的最后几样东西,花掉最后的十万元到最高级的美容中心修理了头发……

舞男又怎样?先生又怎样?

已经连那种女人的口水都吃了,已经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再没有爱的人了,

——原来我剩下的唯一东西就是那种吸引了美丽蝴蝶的雄性荷尔蒙了。

叮……!

电梯门开,地下一层,lady’sclub:nast。

4

入店一个月,今天是我由侍者正式成为接待客人的“先生”的日子。

这家新宿最大的lady’sclub:nast一共有先生二十三人。

最红的no1就是店长长谷川政人先生,黑色冷漠又危险的男人,迷恋他的从贵妇到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数之不尽。其余的先生可真是各种类型的美男子都有:喜欢温文尔雅的?总是戴着一副眼镜、其实也就是近视的常古感觉就象个温柔的医生。喜欢叛逆风格的?金发、耳环、身材高大有如游泳健将的千堂就是典型。

粗野一点的细致一点的可爱型的忠厚好男人型的……

应有尽有。

各位先生都有其固定的客人圈子。竞争激烈却同样行有行规。

店长宣布我正式成为先生,月薪为一百万加上营业额的比例分红。

所有的人都走过来敬酒——这并非都是善意的。

竞争的这个世界是否能压的住人并不只靠客人的多少,在这个以女人为商业标地物的世界里,谁的男子气足才是真正走在领头的、真正得到大家敬佩的人——比如长谷川先生。

我微笑着一一答谢,一杯杯都跟他们碰杯饮尽那烈酒。

所有的人。所有敬过来的酒。

来者不拒的我在喝了不少后借故到洗手间,伏在马桶上大吐起来……把吃下无的东西和正在折磨着胃的酒液全部吐出来……用清凉的水洗了手和脸,出来继续喝。

胃疼……

不过过不了这一关,别人对你连最起码的尊敬都不会有,况且……

老板、店长、侍者……所有的人都在看,看你是会出丑还是处乱不惊,每个人在这时候都只是在静静的看着。我微笑,再跟酒量号称最大的神碰杯、干掉那口烈酒…直到最后一个人都无法举杯。

微笑,我喝下最后一口酒。

而后在洗手间里第二次弯着身子呕吐……直到吐出苦涩的绿色胆汁。

洗脸的时候,镜子里长谷川先生的脸上挂了一层薄薄微笑,赞许,微微发亮的黑色细长瞳孔里,令人感到努力得到肯定的,一种带着疲惫和疼痛的,从未有过的满足的甜美。

“把这个吃下去。”他递过一瓶药,“这个身体以后就是你的衣食父母。”

夜色和星光,永远不熄的霓虹。

我是,夜里的生物了。

5

下午四点起床洗澡,从租金二十万的公寓的大衣橱里挑出新买的西装,喷古龙水,梳理微长的浅褐发丝,一边想着是否应该去修剪一下?手表,袖扣,领顶夹,外衣贷里露出的手帕角,所有搭配的小件一一注意。

五点出门到常去的西餐厅吃晚饭,六点走路十五分钟到新宿。

天微微黑了的热闹街头。走在人群里,知道女人的视线在我身上流连……

是的,

外貌和风度是我们卖给客人的第一件东西,也是不用说话的广告。

前面,有两个身材高大的西方女孩在跟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纠缠不清的说着英语——日本人口味偏重的发音常常让西方人听不明白。经过他们身边,顺便、好心、一时无聊、一时怀旧,我停了下来。

“我能帮你什么吗?”

听到我的话,那两个金发的女孩立刻大喜过望,救命恩人般抓起了我的手,和我一样高的头顶上四散开来金发小辫四晃。

“带我们来玩的同事不知道上哪里去啦?!”

问清楚了她们是刚来日本的美资公司的职员,公司和酒店的地址。我简单的为她们解释了一下回去的路线,她们仍不明白的样子,于是借旁边店里的便笺为她们画了一个线路图,加上详细的英文说明。

打算告辞了,她们仍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立刻问:“你要去哪里玩?我们能和你一起去吗?”

——一个是碧绿一个是浅蓝的眸子,白肤上西方人特有的粗糙和斑点……不过五官端正,标准新英格兰十三州后裔的女孩,不过她们的钱可是1:120的绿色dollar……

泛上一个微笑,我直望她们的眼睛:

“我是nast的职员,我们那里,是专供女士消遣的地方。”

“你能陪我们吗?”交换了一下视线,她们有点明白了。

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边回答:“那是当然,我的荣幸。我的名字是清水一学。”

我的客人圈子从此主流确定。

在东京的美国人圈子相对固定,从而我的客人都是互相转告,美国人,欧洲人,各种各样金发褐发的外国女孩女人,有公司职员,有钱有闲的太太,阔气的留学生。

我的营业额直线飙升,入帐的是那种最美丽的绿色真正美元。

语言的限制,谁也抢不了我的客人。

我那一口在美国生活一年的纯正美语,同样在洋妞身上也起化学反应的雄性荷尔蒙,入门不到一年的今天,我已经连续三个月压过了店长长谷川先生,成为了新宿第一的nast的no1。

更好的公寓,更高级的衣服,更漂亮的新车,更多的仰慕者,男的女的。

同样的,更多的银行存款。

可是,摆脱不掉的,

附骨蛆一般的那种贫穷的滋味和无依无靠的寂寞感,我永远不一个人过夜。

6

“上个月的营业成绩,第一名:清水君。”老板递过来装了鼓囊囊钱币的信封:“继续努力。”

——第四个月的第一名。

长谷川先生的营业额也有增长,不过我收入的大部分是比值较高的美金而已。

“清水,我有话跟你说。”

灿烂的午后阳光,同样吸着遇到他、踏入这个世界那刻同样不变的midly……黑色的漆黑双眸也同样的有力而严厉。而我可以如此的与他并肩,就已经是我的荣幸。

为他点上火。我尊敬他一如既往。

一个只是一直看着我的人,无语的人。却拥有我用以肯定自己人生的重大权力的人。

——他就是那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可以肯定我光彩自如有价值地“活着”的那个人。

唯一的。

“清水,”他只唤那个代名虽然他一直知道我的真名。我微垂头站直:“是的,长谷川先生。”

“我自己的店下周就在新宿歌舞伎町三番街那边开幕,转到我店里去做,怎么样?”直截了当,命令的,却在刹那让我感到受肯定的自我膨胀无限扩散的声音…

没给我回答的时间,他接着说:“我想让你做店长,薪水就和我现在的一样。”

——其实,真的,我说不出来什么,却只有一句话可以讲:

“我还是需要跟长谷川先生多多学习才行。”

深深鞠躬,也是要永远追随他的决心。

他的手按在了我的肩上,大而有力的手掌,没有想象中的冷硬触感,原来也是这样的温热的手啊……

抬起头,那细长眸子里前所未见的笑,他真心赞许的笑容。

“自从那个叫迎美的女人那件事后,你已经不需要向我学什么了。”

那是六个月前的情人节,我第一次压倒其他人坐到了第二名的宝座的那个春天周末。我特意绕路在上班之前为我的常客订了玫瑰——即使出卖的是rou体与虚假的爱情与欢笑,同样要将这出戏做的完美。

“贺一君?!”走进店门的大堂时,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叫出了那个陌生的名字。

迎美。

而我,被这样突然出现的过去一时间震的不知所措起来。

流动的空气和人流,这个化妆化的如此恶劣、龋齿好象依旧乌黑的女人喝剩的那带着口水味的味譄汤……

胃和喉头都痉挛的让我说不出话来。

高八度的叫骂声响在这微冷的春日傍晚——

“你居然做了舞男!太可怕了!真想不到贺一君你是这么肮脏、卑鄙……真的太脏啦!”

——她凭什么?她凭什么批评我?……想吐……

“舞男就是卑鄙肮脏的吗?这位……小姐?”一个尖刻却冷静的嗓音从我背后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我的胃再次被重重地刺了一刀……过去的回忆如脏血般纷纷流去……口水味的,口红味的,贫穷和无依无靠的滋味……都,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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