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伊站在人行道中央,全然不顾身边来往的人群诧异的眼神,双手在身边划了一个大半圆,说北京这么大啊,说不定哪天我走啊走啊就迷路了,就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了,那可怎么办?方隅则故意作出思考的表情,走过去抓住她冻得冰凉的小手握在自己手心里,轻声回答:“……那好办,我就努力赚钱,把整个北京城都买下来;你在里面,总之是我的。”
总之是我的……
那一天他们真是高兴极了,高兴到夏小伊实在舍不得回家,提出要去方隅工作的酒吧看一看:“我会在后面老老实实的帮忙分土豆片儿的,绝对老老实实等你直到下班,我发誓!”
夏小伊高举着右手,嘻嘻笑着就好像一只精灵的小猫,方隅心里并不赞成,但是那笑容却叫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并不想做一个喜欢吃醋的神经兮兮的小男人——不过,等到夏小伊一迈进酒吧的门槛,他就后悔了。
有一种女孩子,她们就像是璀璨的宝石,在人群中站着不动、不说话,依然会发出华丽的光彩。那个晚上方隅并没有唱齐秦的《狼》,但是在酒吧里和他一起工作的那群年轻男人们,却宛如一群丝毫无意遮掩自己口水的大灰狼,围着小红帽嘿嘿奸笑。他们根本不理方隅“这是我老婆”的宣言,在所有合适不合适的时候对夏小伊大献殷勤。甚至还有一个死小子把夏小伊带去前面的座位,请她喝饮料;反而把方隅打发去做一堆乱七八糟的杂事,不做完不准离开。起初夏小伊每隔一段时间还记得望望他,对他使个小眼色笑一笑,后来连客人们也过来搭讪,她渐渐的就把他给忽略了;起初方隅还自我安慰说“小伊很久没出门了,叫她放松放松也好”,后来就只觉得满腔怒火,很想一拳砸在墙上,砸塌了才好!
终于到了凌晨三点,该打烊了。方隅收拾好了东西出来,发现竟然还有两只苍蝇正围着夏小伊嗡嗡不休。他在小伊的左前方两米远处站了足足一分半钟,而夏小伊竟然丝毫没有发觉;她手里端着一杯鸡尾酒,脸上红得仿佛一掐就会滴出血来,正神经质的嘻嘻笑个不停,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方隅站在那里,感觉芒刺在背,隐约中身后不知是谁发出一声陌生的冷笑,他愤然拎起包,出了酒吧门。
是阴天,凌晨三点,最近的路灯也在二十多米外的大路上,门外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在黑暗中伫立良久,隐约分辨出脚下延伸到地面去的六级楼梯。他慢慢地走了下去,身后紧闭的门内又传来一阵笑声。北京的冬天滴水成冰,凛冽的喊风吹过方隅发烫的神经,叫他突然打了个寒战。方隅站在台阶下,萦绕不去的耻辱感在他的身体里激荡,他实在不能忍受夏小伊在别的男人的簇拥下,带着醉意推门而出的那种镜头。他甚至想:“我是不是就该这样转身而去呢?”
他在吃醋,在嫉妒,他感觉全天下的男人都在窥探他方某人的女朋友、未婚妻、将来的老婆,在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跳了出来,仿佛魔鬼在那里桀桀而笑:“你配不上夏小伊!”那个声音在说。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开了,夏小伊冲了出来。她站在酒吧门口的平台上,喊着他的名字,声音惶急而惊恐。她刚从明亮的屋子里出来,眼前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方隅就站在咫尺之外的台阶下面望着她,自己说不清为什么竟然没有回答。方隅甚至产生了一丝残忍的快意,然后他便看见夏小伊又凄厉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突然向前迈步——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前方有陡峭的台阶,一脚踏空,尖叫了一声,身子顿时失去平衡跌了下来。方隅这才惊觉,急忙上前接住了她。夏小伊惊魂甫定,只是抓着他的手臂不住地叫“方隅,方隅!”,他紧紧抱住她,把她从台阶上扶起来,心中充满负疚。在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是配不上夏小伊的,他竟然眼睁睁的看她摔倒!
两个人在夜里依偎着并肩回家,各怀各的心事,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回到冰冷的陋居,倒在床上,精疲力尽却全无睡意……方隅把脸埋在夏小伊的胸口,突然哭了……
夏小伊耳中听着这样无声的仿佛窒息的啜泣声,突然感觉怀里的这个男人如此陌生,他就像个幼儿,或者某种受伤的兽。一种情绪在她的胸中滋长,就在方隅的泪水流淌过的地方,像有毒的藤蔓植物一样在黑暗里生根——那是一种奇怪的情愫,甚至不是爱,更不是恨——那是种怜悯。
方隅的泪水流尽之后,两个人开始静静交谈。夏小伊第一次发现方隅竟然是如此的无助而脆弱,那件代表“梦中情人”的五彩外衣第一次从他的身上脱落,猝不及防……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话题又回到了“钱”字上面。方隅在她耳边亢奋的说如果他去买彩票中了五百万,该怎么去花那笔钱:“我们先买房子,那种有空调的小小公寓房子,带大露台,能看见夕阳……我给你买很多很多漂亮衣裳,让你走在路上看上去就像是个公主……不,是皇后!是天下最美的皇后!”
方隅是那样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