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快跑呀!”胖子倒还有义气,上前一把扯住瘦高个的后领,想把他拖走,只是没想到瘦子手脚没力气站不稳,在他一扯之下竟然向后倒撞在他身上,把他撞翻在地。
瘦子压着胖子,胖子扒拉着瘦子,两人在地上推搡拉扯,乱作一团,一时间谁也没能跑掉。
“救命啊!别缠着我啊!你的头不是我砍的啊!”瘦子嗷嗷乱叫。
胖子也被吓得脚软,加上身重体胖,根本没力气跑,此时听见瘦子喊叫却一激灵地想起平时从老兵油子们那里听到的鬼故事:据说打战时脑袋被砍掉的人,晚上鬼魂会在外面游荡,如果碰上活人就会一直缠着,除非把他的头找到跟身子埋在一起,这样鬼魂才能安息投胎。
于是他急忙叫道:“快!把那个头弄下去!把外面挂着的头弄下去给他!”
俩人手忙脚乱地捡起长枪,跪爬着靠近城垣,抬起枪朝挂着人头的绳子捅去。
绳子是挂在墙上一根铁钉上的,这两人四只手合握着同一杆枪,力道不统一,心里又慌,胡乱捅了十几下都没捅下来。胖子急了,一脚将瘦子踹到一边,夺过长枪发狠地朝钉子那里猛戳了几下,硬生生将绳子连同铁钉一起戳了下来。
装着人头的木框从上面径直坠下,“咣”的一声砸到地上,人头也从里面滚了出来。
无头身影立刻停止了向上攀爬的动作,调转方向走了过去,摸索着把将人头抱在怀里,然后一改之前的缓慢向野外狂奔而去,留下胖瘦两个兵丁在城楼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夜色中,抱着人头的身影在路上跌跌撞撞地奔跑。跑着跑着“他”身上渐渐冒出了一股红色的烟雾,从无到有,越来越浓烈,就像包裹在衣服下的躯体正在燃烧一般。
“他”漫无目的地跑着,穿过树林又越过田野,直到被一条河流拦住。
“哗哗”的流水声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他”安静了下来。
此时“他”身上的红色烟雾愈加浓烈,体内仿佛有一炉沸腾的铁水在鼓荡似的发出“咕嘟嘟”的声音。躯体脖子的断口处,以及头颅颈下的断口处都涌出大量的红雾。“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头颅,原本半闭着的无神双眼徒然睁开,微合的嘴巴也猛然张大,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喘息。
河对岸的一棵大树上,一只猫头鹰静静地看着这奇怪的一幕:只见一个身体少了一截的人浑身冒烟地站在浅滩处,双手捧起一颗头然后轻轻地安在自己身上,一个正常样子的人就呈现在它眼前。它圆溜溜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疑惑和惊奇,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将头转到后面去已经是绝活了,没想到人的头还可以拿下来再安回去。它将头歪了一歪,似乎在表示“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铁骐儿扶着脑袋,颈上的两处断口快速地融合起来。随即他皮肤下鼓起无数的小包并在身体各处游走,面色慢慢红润,表情也重新生动了起来。
经过了短暂的分离,失去的头颅又重新回到了躯体上,干涸的身体也恢复如初。
他张开双臂,向前方的深水里倒去,随着身体被淹没,水面一阵沸腾,并不断有气泡冒起。
没过多久,浑身淌着水的铁骐儿从河里爬上岸,找了块大石头,仰面躺了上去。
方才躁动的身体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但是繁乱的思绪却像奔跑的野马一样无法收束。
背后冰凉的石头、手上抚摸到的粗糙触感、鼻孔里闻到的水草腥味都在告诉他,这里是真实的人世间。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现在又好好的躺在这里?
他仔细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临刑前脑海里走马灯似闪过的一幕幕往事,被砍头时那转瞬即逝的麻木和疼痛,脑袋掉落时眼睛里看到的旋转模糊的景象,一阵浑浑噩噩之后的奔跑,还有满目的红色烟雾……对了,红雾!那阵红雾浓烈之时,他神志逐渐恢复,从中闻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恰好是在他和卢老汉发生争执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