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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 / 2)

他招安的山匪,他建起的一座座防疫所,他让百姓们免于颠沛流离,他守护了江南百年的温柔缱绻,他得到了多方的赞誉,他开始有了自己的簇拥。

他不再是那个为了苟活而仓皇逃到他乡的落魄王孙。

而是被风霜打磨过后,渐渐显露出锋芒的利剑。

成鸢有些陌生的看着灯下侃侃而谈的年轻人,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心底的微妙变化。

而窗外凛冽的风,似乎预示着,鸟儿一旦飞出了牢笼,便再也不会回来。

因为这里,从来都不是它的归处。

冬日,疫病退去,江南的最后一支叛军兵变于宛城,副将亲手削了城主的头颅,大开城门降于谢昭。

至此,江南之乱落下帷幕,三省尽归于谢昭之手。

腊月三十,谢昭以太子之名大开庆功宴,请三省大小官吏共聚城主府。

席间,谢昭广袖临风,举杯豪饮,一敬有功之臣,二敬天恩浩荡,第三杯,却是敬向了那位咄咄逼人的中宫皇后,此间种种,耐人寻味。

而内院中,却是由成小郡主出面接待官员内眷,宣告着一直中立的北晋州彻底倒向了太子的阵营。

次年春,谢昭张榜放文,广招天下有才之士。

他蛰伏三载,一朝以雷霆之势崛起于困境,肃清江南,与北晋州遥相呼应,已尽显龙腾之象。

曾经观望犹疑的士人们纷纷涌入宛城,欲乘东风博此从龙之功。

谢昭忙得脚不沾地,成鸢却是闲得发慌。

她本就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别说政事,便是府中的庶务,亦是一窍不通。

倒是从小耳濡目染,粗通拳脚武功,略懂练兵之术,便整日趁着谢昭不在的时候,换了男装偷跑去军营玩耍。

因她拿的是谢昭的牌子,守营的将士们不敢拦她,反倒是每每见她来,都练得格外卖力。

营中设有比武台,有时候,成鸢兴致来了,也会下场与人比划两手。

她长得细皮嫩肉,大家以为她是谁家贪玩的权贵公子,并不敢下全力。

成鸢侥幸赢了几场,直喊不痛快,小手一挥,指向了场边叫的最欢的一名少年,一张尚未脱了婴儿肥的小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在烈日下白得晃眼睛。

那少年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却被她那双清亮的眼看得耳根都红透了,束手束脚地与她缠斗到了一块。

于是谢昭来时,便看到成鸢一双胳膊被人反绞在背后,白净的脸上沾了灰尘,压在粗糙的地上,犹自不服输地挣扎着去踹身上的少年。

谢昭生气了,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冷肃,营中兵将乌压压的跪倒一大片。

他冷凝着眉眼,挥手驱散了众人,三步作两步地冲上比武台,将那埋头做鸵鸟状的姑娘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刚想训她,却瞥见她手上那几道细碎的伤口,碍眼极了。

他缓了口气,忍着心头的火气,拉着成鸢去到阴凉的树荫底下,掏出块帕子,细细地擦她的手。

成鸢痛得龇牙,忙喊他,“你轻点!”

谢昭瞪了她一眼,轻声教训,“知道痛还去跟人打架,该!”

成鸢嘟着嘴,踢开了脚下的小石块,小声辩解,“……我无聊嘛。”

谢太子很是愧疚,下定决心让成小郡主不再无所事事虚度光阴,亲自去外祖家请来了教养嬷嬷,专门教导成小郡主的规矩礼仪。

成鸢打小野惯了的,哪愿意学这些,想了一百种捣乱的方法,却被嬷嬷轻飘飘地一句话给怼了回来。

那嬷嬷严肃得很,穿着干净齐整的青色棉袄,审视了她半晌,问道,太子殿下相中的正妃,就是这只野猴子?

成小郡主听了这话,登时就激起了满腔的斗志。

谢昭母族是传承百年的书香世家,规矩繁多,成鸢是坐也要改,站也要改,走路也要改,吃饭也要改。

半个月下来,累得都抽条儿了,看背影,勉强有了几分江南女子弱风扶柳的身姿,只是转过身来,个头高高的,胸前又平平,依旧是根竹竿样儿。

她脑子本就不笨,这会子又上进努力,规矩学得又快又好,连嬷嬷那样不苟言笑的人,都忍不住夸奖。

可谢昭却不高兴了,怎么看她都觉着别扭。

他还记得,几年前父皇尚未病重的时候,也曾拿他的婚事打趣。

他那时想的是,将来一定要娶一个像母后一样醇和端庄、文秀淑雅的女子,可偏生,被这热闹的欢喜缠住了眼,她有片刻的沉默,被他看去,都唯恐是片刻的不开心。

于是,书被搬回了书房,针线扔给了绣娘,费尽心思找来的古琴变成了摆设,亲自请来的教养嬷嬷也被送回了家,那几套被谢昭没收的男装又回到了成鸢身上。

成鸢啃着谢昭从乡下带回的桃子,笑吟吟地看着那几套失而复得的衣裳,眼中满是狡黠。

她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全然丢掉了刚学来的规矩,直看得谢昭耳根热辣辣地疼了,才憋不住地笑出了声。

淅沥沥的小雨敲打在青色的琉璃瓦上,春风扬起池塘边的杨柳枝,亭中有稚气未脱的姑娘,手舞足蹈地说着话儿,而那个长身而立的年青人,棱角渐明的脸上仍是严肃的羞恼,胸口却盛满了春风也无法吹散的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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